尋找中央山脈的弟兄
2011-2-1
小魯
李潼
无
導讀 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探索的目標 在小說中,不論是哪種類型的主角,最後都得走上「探索」(Quest)的旅程,才能演完扮演的角色。這種探索,也許是朝向某處遠地的實質旅程,也可能是主角內心深處的內在旅程。但無論是肉體上的或心靈上的,也不論是其長短遠近,這趟旅程必定是艱鉅、危險、無法規避的。 探索並非是單純的磨練或考驗,它一定有它的目標。在旅程終點放置的某件貴重物品(不論具體或抽象),就是主角走上這趟旅程的鵠的。它的價值,對主角或依賴主角的人極為重大。這個目標是推動與發揮主角本色的原動力。主角必須走完這段艱辛的旅程,才能說探索已告結束;但是否達成目標,並不十分重要。 究竟哪些是主角探索的目標呢?可能是名譽(Honor)與榮耀(Glory)、勝利(Victory)、社會秩序(Social Order)或愛(Love)。這些目標,可能是主角花費一生歲月去追尋的,也可能是生命中某個階段的目標而已,因為探索旅程對於某些人來說,可能一生不只一次,也可能一次定終身。 《尋找中央山脈的弟兄》的主角沈俊孝的橫貫公路之行,是影響他一生的旅程,但絕非生命中僅有一次的探索之旅。換句話說,沈俊孝的十七歲之旅,只能說是他的啟蒙之旅,他成長中扭轉一生的重要之旅。 探索旅程一定有它的目標。沈俊孝年少不懂事,他的目標不涉及名利的汲求,因此絕非名譽、榮耀、勝利與社會秩序這些抽象的目標。勉強來說,他的唯一目標是找回他的雙胞小哥沈俊仁,他所追求的是兄弟之愛、親情之愛,是「小愛」。他絕沒想到,一趟探索之旅結束後,「小愛」即變成大愛──「同胞之愛」、「鄉土之愛」、「民族之愛」,當然還附帶了「男女之愛」。 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兩個來自舟山群島的十七歲兄弟,隨著軍隊撤退到完全陌生的臺灣,落腳在蘇澳。兩人想自力更生,於是跑到宜蘭魚市去找工作。沒想到語言上的差異、當地居民的成見與小哥舉止行為的慌亂,竟造成嚴重的誤會,兄弟失散。沈俊孝風聞小哥參加開發工作,更加入文化工作隊,在深山峻嶺之間尋找他失蹤的小哥。從東勢直到太魯閣入口處,一路下來,沒幾個月,周圍的天候變化、生死掙扎與純純的愛,使得沈俊孝完全變了一個人。 沈俊孝啟蒙之旅的特色之一,是強調在「無常」中尋求「隨緣」。試想一萬多人,組織分子複雜,龍蛇雜處,不懼艱難危險在深山裡開路,生命經常朝不保夕。地震與風雪、出沒的野獸、爆破的施放,隨時威脅著這群把生命寄託於冥冥之中神的開路者,難免會有一切隨緣的想法。 這種置生死與度外的態度並非消極,反而是智慧的圓融轉化。所以劉老爹對沈俊孝說:「出門在外,處處無家,處處家,能活著才有希望。」一位開路兄弟說:「天涯弟兄,沒路找路,有路儘管走,大步走,大聲唱,日子再苦也得過。」小號兵陳日新說:「患難相聚,大家都是兄弟,有緣相見,只要不嫌棄,也是兄弟。」陳段長夫人也勸俊孝:「人的命運受時代捉弄,家人有聚少離多,生離死別,竟然都成了平常事……『且把他鄉當故鄉』……『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俊孝剛來文化工作隊報到不久,魏叔也對他說過:「這年頭,生離死別,悲歡離合,都要平常看,要不,人怎麼走得下去。」俊孝親身接觸了「板凳老梅」之死與好友陳日新遇難後,終於體會到何謂「隨緣聚散」的「無常人生」。 蔣先生與陳段長 沈俊孝是個幸福的人,周遭的人沒有一個不愛護他的,魏叔、劉老爹、伙房阿嫂、陳段長夫婦、活張飛、陳日新等,都以不同的人生態度,給他帶來不同程度的啟發,讓他的啟蒙之旅加添了不少色彩。沙鴦的純純之愛,俊孝起初無法領受,等到兩人往回走時,俊孝同時飲用了記憶與遺忘兩池的水後,他終於默默地接受了。 除了上述這些人的言教身教之外,還有兩段話給沈俊孝的影響最大。第八章出現的蔣經國先生,面對一群外役重刑犯講的一席話,讓沈俊孝對有罪與無罪有了新的看法。 蔣先生強調,每個人都有一顆善良的心,要把每一個人都看成好人;光明與黑暗完全來自自己的選擇,人人都要發揮善良與仁愛的本性,愛護自己,愛護團體。講完這些話後,蔣先生與重刑犯同宿一處。這種勇氣加上小號兵陳日新的驗證,確實使沈俊孝對人生是非與善惡,有了深層的了解。 第二段話是沈俊孝自己引出的。他問陳段長參與開山工作,生活危險,日子又苦,如果重新選擇,會不會再選擇到中央山脈開路。陳段長的答案是肯定的:「……自古以來,臺灣人都是各世代移民組成的。我和一群弟兄全力開鑿一條路,就像別的弟兄在他專長的行業,也能為臺灣開出不同的路。我們對自己有交代,對後代的移民弟兄和小孩們有交代……不論誰從哪裡來,來早來晚,總要對自己落腳的任何地方,貢獻一點體力,貢獻一點智慧才好。」 這番話讓沈俊孝開了竅,終於了解人活著的真正意義,懂得如何在未來邁開堅實的步伐。 蔣先生的話,開啟了沈俊孝的道德與倫理的大門;陳段長強調了人與鄉土之間的關係,比較實際,而且容易實踐。兩人從不同角度詮釋人生的價值,給沈俊孝的人生旅程,帶來無限的活力與希望。 小人物與性善 基本上,這本書的主旨之一是為小人物立傳。書中絕大多數的角色都是小人物,沈俊孝、沙鴦是小人物,那群在山嶺中穿梭奉獻歲月的弟兄也是小人物。這些值得我們歌頌的英雄大部分是自由人,上山幹活是實踐奉獻的願望,並不十分計較物質上的酬勞。上萬名的弟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由於命運的牽引,他們一起為共同目標努力,生命就在號聲、爆破聲、敲打聲、吆喝聲中耗盡了。有時候鄉愁湧上心頭,難免會有情緒化的動作,如老吳在晚會中的哭喊,點明了離鄉背井者的心酸處。這些人日夜在死亡邊緣徘徊,希望能省下一筆錢,為後半輩子打算。他們的言辭雖然略顯粗俗,但人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血性漢子。由於他們的犧牲與奉獻,臺灣的後代子孫,才能享用這樣的一條公路:「那是一條血淚之路,是一條後悔與不悔,絕望與希望的路。」 除了幾位主角的動人故事之外,作者還不時以感性的筆觸來刻畫人性。文化工作隊與運鈔隊同行,路遇大熊,驚慌之下,隊員的一包鈔票布袋掉落山崖,樹幹劃破布袋,「飛散的紙鈔像蝴蝶,像美麗的紅葉,隨山風旋轉……一一飄落在大甲溪。」所有的人都急急忙忙去撿拾鈔票,然後在石頭上曬鈔票。少了七十七張,劉老爹、運鈔隊長、隊員與魏叔,都爭著要貼補丟失的錢。他們的想法完全出自內心,凸顯了人性善的一面。 小號兵陳日新難耐思親之苦,離隊逃亡,來到碧綠覓食時被發現了。陳段長堅持依法處理,段長夫人出面求情:「給他一碗湯,給他一次機會,一個回頭重新做人的機會。」段長夫人這樣做,在於強調法外之情,並沒有存心積功德;但間接展現了她的為人寬厚、處事圓融。 啟蒙禮之後 樸素的情感、流暢的語言、宏偉的山水加上練達的人情,編織成這樣一篇感人肺腑的故事。結尾時,沈俊孝依然沒能找到小哥,但經過幾番生死考驗、善意的批評後,他在回程時展現的模樣,已經全無稚氣。人確實在艱難中成長得更快。這趟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啟蒙之旅,讓他肯定自己、不懼未來,成為一個虛懷樂觀、渴慕人性之善的青年。 文∕臺北教育大學語教及創作研究所教授 張子樟
「這年頭,生離死別都成了平常事,你想找那個雙胞小哥,這事可放心上;能再重逢,算你福氣大,找不著,你也得平常看。」 這是一段探索追尋之旅,也是一段啟蒙之旅。一個尋找失散雙胞小哥的少年、一個善良單純的殺人犯、一個熱情奔放的魯凱少女、一個與丈夫聚少離多的妻子,以及一支慰勞開路弟兄的「寶島文化工作隊」,在迂迴曲折、沉靜億萬年的山谷裡,在落石、坍方、炸藥與生生死死中,他們會開鑿出一條什麼樣的路呢? 李潼結合歷史、地理與自然文化,帶你穿越時空,走一次東西橫貫公路的舊時足跡,尋覓你所不知道的臺灣。
李潼,(1953~2004),少年小說作家。 原名賴西安。出生花蓮,定居宜蘭縣羅東鎮。年輕時在校園民歌時代勤於歌詞創作,以〈廟會〉、〈月琴〉、〈散場電影〉最為膾炙人口。同時開始從事兒童文學創作,曾獲重要文學獎項四十種,以《天鷹翱翔》、《順風耳的新香爐》、《再見天人菊》三部作品,連續獲得洪建全兒童文學創作獎少年小說首獎。 1990年以《博士、布都與我》獲得第十五屆國家文藝獎。 1987年、1988年以〈恭喜發財〉、〈屏東姑丈〉,獲得第十、十一屆《中國時報》文學獎短篇小說評審獎及短篇小說獎,同時也跨入成人小說的領域。 李潼致力為少年小說創作,其中以1999年「臺灣的兒女」十六本少年小說最為力作,作品有《夏日鷺鷥林》、《尋找中央山脈的弟兄》等,其他重要作品尚有:《少年噶瑪蘭》、《少年龍船隊》、《水柳村的抱抱樹》、《大聲公》(以上由小魯文化出版)、《再見天人菊》、《望天丘》、《藍天燈塔》、《龍園的故事》等。 散文〈瑞穗的靜夜〉曾選入國中國文教材,〈迷你馬〉、〈老榕樹下讀報〉選入國小國文課本,小說〈梳髮心事〉選入大專國文選。另有多部作品翻譯成英、德、日、韓等多國語文,並改編為電視連續劇、舞臺劇與動畫影片。 作品的質與量為臺灣兒童文學作家中罕見。
有誰見過我的雙胞小哥潑墨山水中的留白人要倒楣,吃水會噎到大甲溪是一條富有的河山頂上的遺忘池和記憶池見過小哥的梨山伙房阿嫂能把山豬捲成油條的大蛇投宿在「不知名」的日新崗「板凳老梅」抬不起的圓頭顱勸退尋夫的「現代孟姜女」溪谷中歡暢洗澡舞挺立在風霜雪雨中的碧綠神木迷路霜雪的小號兵最深的傷悲是無可述說的沉默記憶和遺忘的池水都喝它一口後記備忘要為臺灣開一條什麼樣的路?文∕李潼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文∕張子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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