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林
2002-9
人民文学出版社
叶蔚林
503
367000
无
为了展示建国以来文学创作的实绩,促进我国社会主义文学进一步发展和繁荣,我们陆续编辑出版“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这套丛书先收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文学创作上做出重要成绩的作家的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等代表作,每人一集,每集大约三十五万字,并附有作家照片、手迹和主要作品目录,以便与我社同香港三联书店合编的“中国现代作家选集丛书”相衔接,构成一个完整的系列丛书。读者从每一集里,可以看出某一作家的基本创作面貌及创作实绩。各集合在一起,大体可以总览我国当代文学创作的基本面貌及主要成就。
叶蔚林,男,1935年出生于广东省惠阳县(市)秋长乡。1950年出生于广东省惠阳县(市)秋长乡。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任文工团员、文化教员宣传干事及团俱乐部主任。在部队工作期间,开始业余文学写作。文化大革命前出版小说、散文集《海演散记》、《边疆潜伏哨
印象的断片(序)蓝蓝的木兰溪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黑谷白狐菇母山风情酒殇春水茫茫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荒湖之恋割草的小梅桃花井轶事桃花井轶事白马绿杨堤感恩之地秋日回忆放飞艺术蝴蝶(编后记)附录:主要作品目录
第二天早上,爷爷吩咐我去种南瓜;不是随便讲的,语气又认真、又严肃。我觉得奇怪:爷爷怎么叫我去种南瓜呢?从小我就晓得,爷爷是十分看重南瓜的。每次煮吃南瓜之前,他都将南瓜籽儿小心地抠出来,漂净晒干,里三层,外三层用纸包起,塞在灶门边的砖洞里。冬至前后,南瓜籽儿收集得相当多了,他就打开纸包选种。这时刻,他的神情专注极了:嘴里衔着空烟杆,两道长眉毛在鼻梁上面纠结起来,眼睛炯炯放亮,枯瘦的指头捏住一粒粒南皿籽,看个仔细,就像珠宝商人鉴别钻石一样认真。选出的种子,用另纸包起,扣进一只生锈的铁盒子里。每隔三五天,再取出来选一启遍;这样反复淘汰多次,最后才选定那么三四十粒。这些宝贝不再放在铁盒子里了,换块麻布包紧.塞进贴身的棉背心口袋,用自己的体温保护着它们。接着,整个冬天,爷爷每日早早起床,背只筐,拿个竹夹子,在村头路边拾野粪;有时一直走到五里以外的潇水河畔。草上的露水湿透了他的裤管,穿草鞋的一双赤脚冻得青紫。爷爷从来公私分明,拾来的野粪和家肥永远分堆存放;野粪种南瓜,家肥交队,两者绝不容混淆。我刚懂人事,爷爷就一天三遍叮嘱:不要屙野屎、撒野尿,屎尿一定要屙在自家的粪坑里。我听爷爷的话,在小学读书时,常常因为憋尿,胀得直想哭。爷爷呢,有一次去赶闹子,我吵着要跟去。爷爷说:伢于,莫去,给你买好吃的回来。爷爷走出三四里,折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荷叶包。我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喜得拍手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新鲜的牛屎! 她的叫声像块石头砸进湖水,引起全场波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到她身上。 “谁捣乱会场,抓起来!台上有人嘶声吼道。 菌儿周围的人纷纷闪开,好像躲避一堆燃烧的大火;于是菌儿便被暴露在显眼的空地上。但是她无所畏惧,或者说她不知道畏惧;她又叫道:“把赵叔叔放下来!” “现行反革命!抓住她……” “别让她跑啦……” 随着杂乱的喊叫,台上冲下来几个戴红袖标、背长枪的人,拨开人群,直奔菌儿。 “姑娘,快跑吧!” “不跑就没命啦……” 旁边有人提醒菌儿,但菌儿没跑。她镇定地站着,放下背篓,卸下肩上的枪,顶上子弹,砰的一声,木杆上的粗绳子应声而断,赵宾来重重地跌落地上。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迅速,前后不过几秒钟。事后人们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整个县城像谈论神话似的,足足惊叹了半个月。 菌儿顾不得拿背篓,转身飞跑,像一道闪电,眨眼就掠过长K的街道,冲出公路,闯开密密的草丛上了山。 “站住,站住!” “缴枪不杀!”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几枝步枪一齐开火,子弹啸叫着从菌儿的头顶飞过。菌儿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进行抵抗。她突然闪身躲到一棵大松树后面,举枪向追来的人瞄准。她看得很清楚,追来的第一个人,戴顶草绿色的帽子,帽檐翘起,帽子下有一双浓眉;菌儿将枪口对准他的眉心。但就在她要扣动扳机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那是人,人是不能随便打死的。于是她将枪口稍稍一抬,子弹飞出去,那人的帽子像被一阵急风刮掉了。 “他妈的……”那人骂了一声,陡然站住了;后面的人也停住了脚步。 菌儿凭着猎人的轻捷和警觉,躲开一切人,避开公路,照太阳指示的方向,逢山过山,遇河中跬水;天黑时,她终于穿过再生丛林,回到熟悉的黑谷山口。她坐下来,摘掉身上的荨麻刺。她不明白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匹被追捕的野兽,离开人们越远越好。她想起背篓丢了,她心疼失掉的盐和火柴。她望望山外,咬咬牙,弯腰将独木桥一头端起,用力一掀,木头掉下去,撞着崖壁,发出空洞的隆隆声;响声静息之后,四周显得异常寂静,崖沟也仿佛顿时变得更宽更深了。 “看你们来抓吧!”菌儿说。 小梅的确是个可爱而美丽的女孩子,或者正如某位名人说的:由于可爱而美丽。她的可爱出于她的善良,她的善良植根在苦难与不幸的土壤中,而偏偏她自己却丝毫没有苦难与不幸的感觉和表现。她的美便有一种天使般的圣洁感,令人动心,令人叹息,令人俾看星星月亮那样看她。 在刚刚和小梅相处的时候,我常常产生一些远离实际的想像。比如让小梅穿一套连衣裙,再配一双高跟凉鞋,她走路时会怎样地顾盼呢?比如让小梅抱一摞书,走过清华园的林荫道,她将会有怎样的神情?又比如让小梅乘船出海,好风满帆,浪飞潮涌,鸥鸟低翔,她又会怎样兴奋欢笑?然而转念间,我又意识到:这一来,恐怕小梅就不成其为小梅了。小梅只能是割草的小梅。 小梅很沉静,但从来不发愁。小梅很少纵声大笑,但出自内心的愉悦,却时常灿烂着她的面容。特别是当小梅在招泽割草的时候,她显得美。 说到沼泽,前面我把它形容得那么美妙,那么富于诗情画意;说到割草,轻描淡写,似乎极其轻巧。一方面与事隔多年有关,正如人们在温暖时,容易失却对酷寒的记忆而闲谈雪景。另一方面,我对沼泽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小梅的影响,借助了她的目光和心灵,去观察,去感觉,或者说是由于感觉到小梅的感觉而产生的感觉。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小梅相伴和帮助,沼泽给我的印象必定只留下黯淡无光,阴森可怖,半年的割草生涯必定苦不堪言。 小梅有两把镰刀,一把短柄,一把长柄,长短交替使用,因地制宜。因此小梅割草的姿势有了间歇的转换,可以减轻疲劳。用长柄镰刀割草看起来是比较舒服的,身体可以直立,改探弯腰为腰部左右扭动。但是使用长柄镰刀必须具备一定条件:地面比较平坦,草丛面积较大而茂密。更重要的是需要技巧,动作高度协调,掌握适当的力度。否则事倍功半,弄不好会砍伤自己的脚杆。我曾用过小梅的长柄锋刀,结果是狼狈不堪,出尽洋相,惹得小梅忍俊不禁。 小梅无论使用短柄或长柄镰刀割草,表面看来,她的动作都相当缓慢,仿佛漫不经心。然而一个上午下来,她割下的草起码比我割的多出两倍。这便是举重若轻,得心应手,这便是艺术了。 我紧跟在小梅身后割草,脚下泥浆唧咕,头上烈日暴晒,周围蚊虫正舞,我们的喘息此起彼伏。我忍不住时而停止挥镰,双手扶膝,半直起酸痛的腰杆,观看小梅割草的姿态。她的柔韧,她的线条,她的节奏,她的旋律,使我联想到杂技和芭蕾,联想到提香和安格尔的绘画,联想到老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而小梅每每听到我的响动时,也就停止动作直腰扭身朝我回眸一笑,说:“咱们歇一会吧。”于是她伸长下唇,朝上长舒一口气,吹动散乱的额发。然后用巴掌转圈儿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手一甩,阳光里便闪出几粒亮点。 在割草的日子里,我和小梅中午不回家,午饭就在沼泽地里吃。早上带上饭盒,藏到避光阴凉处,上面再遮盖些青叶,吃时拢堆火烤烤热。饭菜自然简单而粗糙,但肚子饿得透,吃起来格外有滋有味,有时小梅不带饭盒,临时做。饭做好小梅总邀我再吃一点。小梅的饭菜可谓“丰富”,除了热软的米饭,还煮一锅鲜嫩的马齿苋或水蕹菜,而且总有鹌鹑蛋,花斑一堆。鹌鹑蛋是小梅割草时投集起来的,奇怪的是她捡得到.而我却从未有过此幸运。小梅叫我坐下,然后剥开一只鹌鹑蛋,蘸点盐末,递给我吃;我吃一只,她剥一只。看我吃得惬意,她就笑。等我说吃饱了,吃不下了,小梅自己才吃。小梅吃得慢而细致,咀嚼时嘴巴不张开,牙齿在口腔内磨动,不伸出舌头左舔右舔。小梅绝不是矫揉造作,她压根儿不懂这个。她的端庄优雅与生俱来。吃罢饭,小梅还要掏出一把白嫩的芦根当作饭后水果。她知道我牙齿不行,就只管自己嚼,嚼得索索响。吸着微甜的液汁,她又笑了。 我还要说说沼泽里的“雨浴”。沼泽夏日,气候多变,好好的太阳天,眨眼间风起云来,阵雨骤降,令人猝不及防。起初碰到这种情况,我便张惶失措,狼奔犬突。但四敞的沼泽地根本无处避雨,结果还是成了落汤鸡。小梅应付的办法是顺其自然,雨来时她索性洗头洗脸。更妙的是她居然备有一小块肥皂,搓出满头白沫,在密密的雨幕中,她像湖中浮出的一个水妖。相信如果我不在场,她很可能脱光衣衫,承受大自然的赐予。雨后,小梅躲到一边,脱下湿衣扭干再穿上,然后就站在草绿天蓝的空廓里缓缓梳理她的头发。她左手挽发,右手持梳,胳膊从头顶拐过来,梳一下头发,甩一下梳子。田光从侧面照来,给她镀一层金光,勾勒出她那湿润玲珑的身影。这时候,凉风习习,暑气全消,那份轻松舒适,只能属于割草的小梅。 ……
序 印象的断片(序) 李国文 蔚林,我管他叫老叶,其实,他年纪比我小得多。 我是一个怯于外出的人,他也是不怎么喜欢旅行的人,因此,除了开会,除了笔会,我们的来往,可以说是不多,隔着大半个中国,几乎没有什么单独晤面的机会。 但他,却是我钦佩的当代作家之一。 人们喜欢说:“以文会友”,作家与作家之间,以文字而论,可谓神交久矣,’我和老叶也是相识得很久的朋友了。因为,从七十年代末,我就注意到他的写得很细腻、很精致、很情感、很灵动的乡土小说。 也许乡土文学是现、当代湖南籍小说作家们的强项。叶蔚林是以《蓝蓝的木兰溪》和《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这样的代表作,走上文坛。他的乡土色彩浓郁的作品,一出现,就攫住了我的目光。 后来,我编刊物之际,他的《酒殇》等等作品,也是颇得好评,引起文坛关注的。应该说,他的作品总量不是很多,可在质量上,却是精心锤炼,有一定分量。应该说,他在创作上是认真的,也是总写出与别人的不同来。 他的小说,最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那篇《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也许这是新时期文学最早的一篇生活流的小说。一路航行过去,故事和人物也随着发展下来,这一路上,让你领略湖光山色之美,让你欣赏水上航程之美,让你品味民风民俗之美,更让你体验具有执著情感,深沉胸怀,甚至还有点粗犷偏拗性格的土地之美,普通人之美。 真是一篇美不胜收的小说。 也许因为我曾经在那充满革命激情、积淀人文历史的土地上,劳动改造过一阵的缘故,便对老叶的作品,有了格外的亲切感。那时我在新线铁路工程队的材料仓库,干着装运木材的重 活,很底层,很卑微,苟且偷安着忍辱含垢的日子。有许多人欺侮得使我绝望的时候,幸运的是也能结交许多相逢于道路的司机、船工、老乡、鸡毛店的老板娘,这些了不相识的普通人,所给予的一点温暖,真是没齿难忘。我还记得在湘西一个寨子里,那位一定要塞给我烤红苕的老阿姆。当时,我很没落,但这位房东大娘,从炭火盆的余烬中,拣出红苕,吹去粉尘,烫烫地.放在我口袋里的时候,显然,她觉得我非常孤独,显然,她对我所受到的那些没来由的寻衅欺凌,有一种无言的同情。 杉木篙,大部分是用卡车运输的,但有时也走水路,尤其是春汛泛滥,水势汹涌之际。所以,对叫得出名称的湘、资、沅、澧,和叫不出名称的大小支流,那滔滔不绝的碧水浊流,感受颇深。我喜欢老叶这篇最早的成名作,就是因为他笔下的没有航标的河流,问世以后,曾经扰得我心神不安过。 住在河边、湖边,还不足以完全了解那温柔得可爱,和暴烈得可怕的水的禀性,只有白天黑夜,而且要一连好几天在船上.在筏上,要在船上烧饭,要在筏上睡眠,而且在浪花的拍击中,看晚霞消逝,在船佬的鼾声中,听蚊雷震耳,然后,在岸上农家的鸡啼声中,看水面怎么慢慢地亮起,开始一天新的水上生活,只有将身心和生命,这样贴近和投入,才敢说懂得水的一点性格。 老叶太熟悉他这条心中的水流,所以,在这篇小说中,他追求一种从容不迫的叙述风格,把有时喧闹、躁动,有时多情、妩媚,有时又静谧、柔曼的河流写得活灵活现。他笔下的一切,每行每段,都能勾我想起往昔,那河上的人,那两岸的人,那多少噩梦,又有多少温馨的日子,不禁感慨系之。 至今,我还记得在《小说选刊》工作时,那是八十年代中期,吨的另一篇享誉作《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在相隔初发时间两年年。或者还要多一点时间后,破例地在《选刊》上郑重推出。这是极罕见的处理方式,我还记得所引起的争议,既然原先未选用,就不必再补选。现在看来那是一场茶杯里的风暴,发了也就发了。因为事实证明,好作品的生命力,是不受时间影响的,读者的接受,才是真正的试金石。因为,我总是想,一篇应该予以选载的好小说,是不可以遗漏的。如果在来得及弥补的可能下,何乐不为为呢! 那是老叶的扛鼎作品,其构思之完美,意境之精彩,语言之凝练,感情的张扬,我认为既恰到好处,又合乎分寸,真是增一笔则嫌多,减一笔则嫌少,是一篇新时期文学中相当成功的短篇小说,这已是历史的定评。 我记不得是哪一年到海南去的了,在海口的一家宾馆里,已经到那边工作的老叶来看了我,聊得很多。我又谈到了这篇《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认为这种只有一次可能性的文学素材,要是落到一个不能剖璞为玉的生手笔下,也许就糟蹋了宝贵的原材料。他没有接我的话,笑笑,转到别的话题上去。那一种本色的厚道,让我感动,他那张朴实的、很湖南人的、留着时光印迹的面孔,也是我那些年在湘黔线、枝柳线劳动改造时,在田地里种稻谷的农民,在河流上把着舵的艄公,在寨子里向南的墙根下,那些享受冬日阳光的老人脸上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于是,我便对老叶多了许多尊敬。 文人比较喜欢计较,他却更多厚道。而令我诧异者,厚道之人,多实,求实之人,易板,但叶蔚林却把小说写得玲珑剔透,洒脱精灵,因此,我猜想他应该有一个瑰丽多彩的内心世界。 这世界,他已经打开了一个部分,一个侧面,因此,我们有理由期待展现其智慧密码的新作品。尤其在有了人生经历和文学阅历,在有了生活积累和世事经验,在有了对这个变动着的时代看得更透的精神高度,应该是一个“下笔如有神”的年纪,于是,便觉得这种对于朋友的期待,或许就能在不远的将来,化为现实。
叶蔚林是当代知名作家,他的小说精致优美、淳朴真情,构思完美,意境精彩,语言凝炼,感情张扬,对乡土小说的描写恰到好处,合乎分寸,增一笔则嫌多,减一笔则嫌少。想要一览乡土小说的细腻、精致、灵动,本书将是你的首选。
无
以前读过《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记忆难以磨灭,买这本书就是用来回味。发现《蓝蓝的木兰溪》也是好小说。以打折价买这样的好书,真超值。谢谢。
书的内容蛮好的,文字很朴实,读来感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