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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小说经典

汪曾祺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5-8-1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

汪曾祺  

页数:

346  

Tag标签:

无  

内容概要

  本书精选出汪曾祺最具代表性的经典小说作品,使读者能集中体味他“京派小说”的独特艺术风韵。本书包括《复仇》、《受戒》、《异秉》、《八千岁》、《七里茶坊》、《故里三陈》等经典短篇。

作者简介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著名作家。1939年考入西南联合大学中国文学系,师从杨振声、闻一多、朱自清等诸位先生,是沈从文先生的入室弟子。曾任中学国文教员、历史博物馆职员。解放后,曾在中国民间文学研究会工作,编过《北京文艺》《说说唱唱》《民间文学》。1962年初,调到北京京剧团当编辑。曾任北京剧协理事、中国作协理事、中国作协顾问等。曾在海内外出版过小说集、散文集30余部。

书籍目录

【目录】 自序:小说技巧常谈复仇鸡鸭名家冬天翠子老鲁受戒异秉故里三陈大淖记事八千岁侯银匠徒昙花、鹤和鬼火鸡毛日规黄油洛饼七里茶坊八月骄阳讲用云致秋行状天鹅之死安乐居子孙万代祁茂顺金冬心瑞云——聊斋新义双灯——聊斋新义樟柳神跋:《汪曾祺的意义》附录

章节摘录

书摘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 他是十三岁来的。 这个地方的地名有点怪,叫庵赵庄。赵,是因为庄上大都姓赵。叫做庄,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这里两三家,那里两三家。一出门,远远可以看到,走起来得走一会儿,因为没有大路,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庵,是因为有一个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宝刹何处?”——“荸荠庵。”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和尚庙”、“尼姑庵”嘛。可是荸荠庵住的是和尚。也许因为荸荠庵不大,大者为庙,小者为庵。 明海在家叫小明子。他是从小就确定要出家的。他的家乡不叫“出家”,叫“当和尚”。他的家乡出和尚。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人家弟兄多,就派一个出去当和尚。当和尚也要通过关系,也有帮。这地方的和尚有的走得很远。有到杭州灵隐寺的、上海静安寺的、镇江金山寺的、扬州天宁寺的。一般的就在本县的寺庙。明海家田少,老大、老二、老三,就足够种的了。他是老四。他七岁那年,他当和尚的舅舅回家,他爹、他娘就和舅舅商议,决定叫他当和尚。他当时在旁边,觉得这实在是在情在理,没有理由反对。当和尚有很多好处。一是可以吃现成饭。哪个庙里都是管饭的。二是可以攒钱。只要学会了放瑜伽焰口,拜梁皇忏,可以按例分到辛苦钱。积攒起来,将来还俗娶亲也可以;不想还俗,买几亩田也可以。当和尚也不容易,一要面如朗月,二要声如钟磬,三要聪明记性好。他舅舅给他相了相面,叫他前走几步,后走几步,又叫他喊了一声赶牛打场的号子:“格当听导——”,说是“明子准能当个好和尚,我包了!”要当和尚,得下点本,——念几年书。哪有不认字的和尚呢!于是明子就开蒙入学,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四言杂字》、《幼学琼林》、《上论、下论》、《上孟、下孟》,每天还写一张仿。村里都夸他字写得好,很黑。 舅舅按照约定的日期又回了家,带了一件他自己穿的和尚领的短衫,叫明子娘改小一点,给明子穿上。明子穿了这件和尚短衫,下身还是在家穿的紫花裤子,赤脚穿了一双新布鞋,跟他爹、他娘磕了一个头,就随舅舅走了。 他上学时起了个学名,叫明海。舅舅说,不用改了。于是“明海”就从学名变成了法名。 过了一个湖。好大一个湖!穿过一个县城。县城真热闹:官盐店,税务局,肉铺里挂着成爿的猪肉,一个驴子在磨芝麻,满街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布店,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的,耍蛇的,……他什么都想看看。舅舅一劲地推他:“快走!快走!” 到了一个河边,有一只船在等着他们。船上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瘦长瘦长的大伯,船头蹲着一个跟明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剥一个莲蓬吃。明子和舅舅坐到舱里,船就开了。 明子听见有人跟他说话,是那个女孩子。P59-60

媒体关注与评论

书评我的作品不是悲剧。我的作品缺乏崇高的、悲壮的美。我所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这是一个作家的气质所决定的,不能勉强。


编辑推荐

《汪曾祺小说经典》精选出汪曾祺最具代表性的经典小说作品,使读者能集中体味他"京派小说"的独特艺术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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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生的文字很清雅;电子书比纸版便宜很多;电子书非常方便携带;电子书可以随时查阅重点段落啊之类。


清新平和简单淡薄耍点小幽默。即不献媚拍马,亦不愤世嫉俗,汪老的小说给人的感觉。


真正好的东西就是这样,看完什么也说不出


是现代喧闹的匆忙的反面,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尤其想念他的世界


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他已经成为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一个经历了文革的作家,文中总是有些无奈和认命的知性,文字清和。


汪老的短小说,平和而简单,但是非常打动人心,值得一品再品!


宝贵的文学和文化遗产


小说语言精练,很好!版本采用朴实简洁包装,不错。


汪老的文学树是建国前就发了芽、但到改革后才结的果 他是他那代人中不幸中幸运的一个 因为大部分人是才发着芽便永远枯萎了


喜欢他 他的文字 简单而美好 无数次被这样的文字感动 那么一个天真乐观的文学大家


发货速度啊...


喜欢汪笔下的世界


清新质朴的语言


汪曾祺是一个文狐。喜欢他的小说。


不错,是正版,可以买。


非常不错,是经典作品


他懂得真正的生活


  http://towerjoo.github.io/blog/2013/12/12/wangzengqi-novel/
  
  
  汪曾祺是我喜欢的作家。
  
  我看的书大致分为两类,知识型和感知型,二者好的标准也当然是不同的; 知识型,自然要严谨、准确,其次才是易读易于理解,所谓干货是第一要义,叙述方法则是 其次;感知型的,大致就是知识型之外的文字都可划入此范畴,此类文字,自然是感知为 第一要义,而文字的可读性则相比知识型对于评价的贡献是更大的。
  
  汪曾祺的文字大体可以说是感知型文字的上等。
  
  此次阅读的是《汪曾祺小说经典》,通过多看来阅读的,这大体是看到的多看书里编辑最差 的一本,满篇错别字,严重影响了的阅读,以至于我也是断断续续地完成了阅读,而其中有过 一次中断,待再次拾卷重读时,竟已经相隔有数月有余,但是多看仍然没有修正这些错误,或许 这大致也说明了此书不受待见吧。
  
  
  
  汪曾祺比起其师沈从文,当然是名声小了许多,提起沈从文,我们不禁想起了凤凰,想起了翠翠; 而到了汪曾祺,虽也有受戒这般的佳作,但终是不敌其师的盛名。
  
  但,小众并非不好,而往往是在大众烦腻后的一种选择,这种选择是主动的,也自然是发自内心的, 这就像一些论坛讨论中国的一些美而小众的地方,这大致可见一些品味。
  
  小而美,是在一般满足后的自然追求,无论文字、作家,抑或是其它的商品、景点等等。
  
  内容
  
  受戒的大名自是毋庸置疑,但此辑录中不乏有其它不错的文字,如《安乐居》、几篇《聊斋新义》 等等,这些文字大体顺应着序言中关于小说技巧的一些心得,比较有意思的如:
  
  “沈先生说,‘爱用成语写景,这不行。写景不能用成语。”
  
  原因是,成语过于泛化,没有那份代入感的亲切,显得大而无当,也有“似曾相似”“千篇一律”之感,少了个性。 汪先生推而广之,推及人物也不要用成语。
  
  看到这些字,基本上算是触到了我的命脉,大凡看看过去写的文字(博客,书信),无不充盈着大量 的成语,甚至不需要的地方,也是抓耳挠腮地搜索一个尽量合适的成语,单就这点,也算是受益匪浅。
  
  当然,也要分清情况,沈先生和汪先生,并不是说不能用成语,而是限定在写景状物、描绘人物等 一些巨象、个性的东西,其它场景下,大致成语也是可以用的,并且会增色文字的。
  
  汪先生的文字是有“性灵”的,这个词已经忘了是评价哪位作家的,但汪先生当是不辱此词的。巨象的 景物真切而生动,个性的人物也是栩栩如生,如近在身旁。像在《安乐居》中对于一帮人物的写法, 简单几笔,人物跃然纸上,功力可见一斑。
  
  读罢这个小说的集子,后续也可读读汪先生的一些散文,如著名的谈吃系列,希望多看不至于太过 让人失望。
  
  参考资料
  
  《汪曾祺小说经典》


  
  汪曾祺的小说读来不如散文够味,但是有三篇是值得一看的,如受戒,大淖记事和小学校的钟声。三篇都与爱情有染,很有散文的安静,读时大气不敢出一声。之所以写成“爱之芦苇”,是因为汪曾祺的芦苇和沈从文的虎耳草一样,是久远过往爱情传说中红豆一样的见证和寄托,此外个人也很稀罕芦苇就是啦~~~
  
  受戒:
  
  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青涩而明媚的爱情,浅浅淡淡,没有情欲,只是朦胧不觉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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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淖记事
  
  他们俩呢,只是很愿意在一处谈谈坐坐。都到岁数了,心里不是没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飘过去,下不成雨。
  
  暧昧的美好和无奈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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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打你,你只要说不再进我家的门,就不打你了,你就不会吃这样大的苦了。你为什么不说?”
  
  “你要我说么?”
  
  “不要。”
  
  “我知道你不要。”
  
  “你值么。”
  
  “我值。”
  
  就这么简单而动容,拼爹拼身价,互相猜忌,互相虚伪,只是不够爱。
  
  ====================================================
  
  鸡毛
  
  天不知地知
  你不知我知
  
  西南联大困窘的生活啊,衣冠齐楚,皮鞋带洞,袜子没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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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大的人都有点怪。“正常”在联大不是一个褒义词。一个人很正常,就会被其余的怪人认为“很怪”。
  
  呵呵,优秀的人都是与众不同滴,关键是还会很自信的以怪为荣。而且,在下文中,还有一位金先生,偷人家寡妇三只鸡,用了从寡妇家借的鼎锅给炖了,临走的时候给打扫卫生的寡妇留了一床底的鸡毛,此人外号为:二十年目睹之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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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徙
  
  毕业生中有一些是乘风破浪,做了一番事业的;有的离校后就成为泯然众人,为衣食奔走了一生;有的,死掉了。
  
  写尽了同窗少年情谊的崩塌,读到第三句,不禁一沉,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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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乎者也矣焉哉,七字安排好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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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骄阳
  
  写到老舍投湖而死,再回想到他在散文集里写到老舍的种种,心里很不好受,一个喜欢拈花弄草,喝茶会友的人,被一群失去人性的人拉到广场上,一边看着他们满脸愤慨地烧着自己心爱的东西无能为力,一边忍受他们身体上的凌辱和暴打,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想必汪老下笔的时候,很是心酸愤恨。
  
  汪老应该是对老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割舍不下。应该在前面也侧面的写过文革中对老舍的迫害,只是没这篇来得直接,看到舒舍予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无法直视,回想起来,都是有骥可索。
  
  当然可以说,“忍过一阵肚子疼!这秋老虎虽毒,它不也有凉快的时候不?”,但是文人之所以为文人,是因为作为一株思考的芦苇,美丽而脆弱,一折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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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校的钟声
  
  瓶花收拾起台布上细碎的影子。瓷瓶没有反光,温润而寂静,如一个人的品德。瓷瓶此刻比它抱着的水还要微略凉些。窗帘因为暮色浑染,沉沉静垂。
  
  ------安静的黄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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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我二十五岁。一种荒唐继续荒唐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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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像一个个音符走进谱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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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钟一敲,大家噪得那么野,像一簇花突然一起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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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詹的钟声颤动了阳光,像颤动了水,声音一半扩散,一半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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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层轻绡从她的脚上退去,和怜和爱她看看自己的脚尖,想起雨后在洁白的浅滩上印一弯苗条的痕迹,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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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咽下一小块停留在嘴里半天的蛋糕,想不起什么话说,我的名字被人叫得如此自然。不自觉的把那个柔滑的感觉移到脸上,而且我的嘴唇也想埋在洁白的窝里。我的样子有点傻,我的年龄亮在我的眼睛里。我想一堆带露的蜜波花瓣拥在胸前。
  
  一块橘子皮飞过来,刚好砸在我的脸上,好像打中了我的眼睛。我用手掩住眼睛。我的手上感到百倍于那只猫的柔润,像一只着凉的毛,一点轻轻的抖,她的手。
  
  
  -----很安静很矜持的暧昧,汪老46年写得时候,应该无比甜蜜,才写得如此细腻,那种心不在焉,醉翁之意,写得如此可爱,让人不忍一哂。
  
  
  
  
  
  
  
  


  初中的时候在高中阅读课本上看到,迷上了那个世界,反反复复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多遍。
  我喜欢这种缓缓道来的风格,喜欢书中那样勤劳平静的生活,看到作者对明海舅舅的比喻时哈哈大笑,看到结尾英子对明海说的话,水鸟扑棱棱的飞走了,很长时间都呆在那里……
  一直都不喜欢那种夸张离奇曲折的故事风格,或许是我太笨了,欣赏不了那种想象力。就像相比于古龙,我更喜欢金庸,没有故作夸张的描写,没有装B的姿势对白,虽然金庸的情节可能已经被前人写滥了,但是相同的故事不同的意境。
  汪老也是这样,简单的故事,简单的笔法,作者的胸怀让我们看到的那个纯净的世界,纯净却没有什么做作虚伪,就相信中国以前有这种生活,这种乡村,这种纯洁的爱。
  这是我一直追求的境界。


  《异秉》是汪曾祺的短篇代表作之一,初写于一九四八年,一九八零年重写。这篇小说跟他著名的《受戒》《大淖记事》不同之处在于,故事性微乎其微,于是读起来就不那么好懂。
  小说是这样开始的——王二是这条街的人看着他发达起来的。
  接下来这篇小说用了它一半的篇幅,来描写王二的发达小史。说是发达小史,也就是他的熏烧摊子红火了起来,壮大了起来。其实并没有故事。一大段接着一大段而来的,都是描摹——生活的面貌,做生意的细节。很多时候,我们都看不到王二的踪迹了,只有汪曾祺在事无巨细地讲解着。有时候就迷惑了:汪曾祺要写什么?待从他编织的事物细节里跳出来,不在此山中,在山顶俯视全局,才看清他的人物已随着这描摹发展下去。比如第三段写了王二的熏烧生意,从做买卖的用具到熏烧的种类,非常细致。接下来的一段荡开去,写这条街上的一个店铺“源昌烟店”,这个烟店是王二的熏烧摊子坐落之处,烟店的没落衬出熏烧摊子的崛起和红火。下一段又写到熏烧的种类,已经不同于前面的描写,这一次是生意扩大了的表现。也就是说,这小说每一处大段大段的看似无关的描写其实都是有意为之的有关。再比如接下来又写到了春联、汽灯,都是写出了王二的发达起来。
  到了过渡阶段,也就是小说的“转”的部分——“王二的发达,是从他的生活也看得出来的。”怎么看得出来呢?就是,舍得花钱去听书,舍得花钱去赌(这里的赌是过年时的怡情,不是平时里的嗜好)。由“舍得花钱去赌”便引出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地——保全堂,和这发生地的人物——陈相公。
  那么,既然可以直接由“舍得花钱去赌”引出下文,“舍得花钱去听书”这一千来字的描述岂不多余了?或者换一种说法,把这个去掉,好不好?当然是,不好。没有了听书,这个过渡部分就太急躁,目的性太强了。
  至此,王二的部分已经告一段落,小说篇幅的一半已经过去。下面该写这个药店保全堂,以及这里的人物,重点是学徒陈相公。
  照例,小说又要对这个药店的风土、人情做一番细致的描摹。在正式描写陈相公之前,小说写了一个小插曲——保全堂里一个四十多岁的陶先生,三次要被辞退打发走,但是终究留下来,但是呢,“辞而不退,面上无光,身价就低了”。——这个小插曲并非节外生枝,它呼应着小说的主旨。主旨最后再说。
  这个陈相公的为人、处事,他的生活、工作,照例,又要被细致地叙述一遍。小说里有这一点描写——“有时,坐在被窝里想一会家,想想多年守寡的母亲,想想他家房门背后的一张贴了多年的麒麟送子的年画。”——读到这一点描写,我其实是感动到,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这篇小说汪曾祺无疑是克制着来写的,感情一直就含而不露着。或者说,汪曾祺固有的,干净通透的语言风格,更彰显出行文里感情的简洁。但是只言片语之间,他的柔软的深情就出来。这一点柔软的深情,也让这篇小说的结尾并非仅仅是讽刺的。
  结尾是怎样的呢?无疑,上半篇的王二,与下半篇的陈相公就要有交集了。怎样的交集呢?
  这个保全堂里有一个很会讲故事的老先生叫张汉。王二常来这里听他讲各种奇闻、轶事。自然,在众多的听众里,默默在旁边工作的陈相公也算一个。有一天,张汉就说起人生有命。也就是说,凡是成大事业,有大作为,兴旺发达的,都有异相,或者特殊的禀赋。比如刘邦,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比如张飞,睡觉也睁着眼……于是,这个张汉,话锋一转,问王二:
  “即以王二而论,他这些年飞黄腾达,财源茂盛,也必有其异秉。”
  王二在众人的怂恿下,躲避不过,只好诚恳地说出了他的“异秉”,是什么呢?就是:大小解分清;即,解手时,先解小手,再解大手。
  十点多保全堂要休息了,大家散去。这个陈相公却不见了,喊也没人应。那么他去哪里了呢?小说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原来陈相公在厕所里。这是陶先生发现的,他一头走进厕所,发现陈相公已经蹲在那里。本来,这时候都不是他们俩解大手的时候。”
  ——再回忆着先前对陈相公的描写,此时的荒诞中,并未有多少的讽刺意味。让人心里陡然升起的,其实是无奈叹息了。人生的悲凉。
  
  
   二零一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异秉》,选自《汪曾祺小说经典》,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8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
  


   真的很喜欢汪曾祺的文字,没有浮夸华丽的修饰词,没有生硬晦涩的咬文嚼字,用质朴的语言,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形象。
  
   最开始接触汪曾祺是读到语文阅读题《侯银匠》,当时就默默的把这个名字记在书上,打算高考结束后要好好的读一读。
  
   虽然一见钟情,当时的阅读题确实不卖我这个面子,分扣的七零八落,我只好把我如此喜欢的文章,拆分划段,一句一句嚼的毫无味道,再分点答出来。毫无回味的滋味。
  
  真的觉得很无趣。
  
  后来买了小说读,不过瘾,又买了散文集。
  
  我着迷于这种描写平民百姓,乡间田里,人生百味的文章,所以我也爱汪曾祺先生的师父——沈从文。
  
  我因为汪曾祺不可救药的爱上云南,因为汪曾祺无比向往着西南联大,因为汪曾祺我读了一遍又一遍。
  
  经典二字已经被人说烂了,我却忍不住再说一遍。这种经典,不像外国作品,翻译不对就看的兴趣全无,。不爱读外国文学,总觉得他们的修辞不符合中国读书的习惯,看书太费脑子了。)
  
  我看文章的坏习惯,看完就是看完了,不会去想,不会深究,所以别人问我,你读了什么,我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被语文阅读给吓怕了。
  
  只是觉得,这种文章太厚重,有种脂的质感,缎的丝滑。反复品读,会搅乱了原味,不好。
  
  后来偶然间看了一两篇分析,从字里行间分析出汪曾祺的性格品行,生活中的小细节,以及一些国人的特质,特别有意思,大感兴趣。又开始后悔那个时候的坏习惯让自己囫囵吞枣的毁了那么多著作。
  
  只是至今都没有真正摸出来,深读文学作品的度在哪里。
  
  这大概就是先生们作品值得人玩味的地方。
  
  最开始的那本小说集借给同学就不知所终了。
  
  后悔。


   读汪曾祺的小说,感觉很舒服。看时有淡淡的喜悦。看完后回忆起,感觉很爽。这种爽感,不是酣畅淋漓,但却有到好处的度。
   汪曾祺的小说,有着特有作品风格与南方风俗人情。读完他的作品之后,会懂一些东西,像是某地风俗或某些吃的等。
   我没有刻意的查他的资料去了解他。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成就。
  但我确实喜欢他的小说,喜欢读他小说时舒适感。


  中国传统文化修养深厚、从事过京剧编剧的汪曾祺,深谙“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东方古训和布莱希特标榜的“间离效果”的西方现代理论,加上个人身世浮沉的沧桑之感,促使他不去追求反映时代精神的最强音,而是以含蓄、空灵、淡远的风格,去努力建构作品的深厚的文化意蕴和永恒美学价值。他长于江南,定居于京城。翻阅他的作品,不乏风和日丽、小桥流水的江南秀色和小四合院、小胡同的京城一景,极少见到雷霆怒吼、阔大无比的壮观场景。汪曾祺凭着对事物的独到颖悟和审美发现,从小的视角楔入,写凡人小事,记乡情民俗,谈花鸟虫鱼,考辞章典故,即兴偶感,娓娓道来,于不经心、不刻意中设传神妙笔,成就了当代小品文的经典和高峰。


  复仇,鸡鸭名家,每一篇都让我沉浸在汪先生讲述的世界中,用隽永清秀的语言娓娓道来,特别是鸡鸭名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小人物的大智慧,辛酸,骄傲,尽在字里行间之中。读来仍让人唏嘘不已。
  
  我特别喜欢汪先生对人物的描写,寥寥几笔,或猥琐或高尚或平凡或不凡的人物跃然纸上。
  
  


  汪老的文字,未必能称大气磅礴,或是傲然遗世,但活在它自己的纯粹明净的世界里,根植于他的独特学养、经历,气质古雅而从容


   当代的作家太热衷于写乡村,又太热衷于写乡村中的粗鄙、肮脏、愚昧,你看那类似于在高粱酒中撒尿的秘方、那些脏嘴凶心满口粗话的妇女、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虚妄的存在……
   还好有汪,让我们看到乡俗中的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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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徙》
   这爱、这恨,这幸福与痛苦都是如此真实。高北溟一生勤奋踏实,也有过辉煌,也有过成就,然而最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原点。这个如此勤恳善良的、“先生之泽远矣”的老好人,这一生最简单的两个心愿全都同他那因悔恨而痛彻心扉的尸骨一同入土了。汪厚基,一生只爱高雪一个女人,非她不娶,婚后更是千般恩爱,万般娇惯,然而,心头那个宝贝的心却不在此,她的心本应飞出这里千万里远,却被现实牢牢地囚禁于这平凡而缩写的日日夜夜。这也不是高雪之错,她幼时全家恩宠与一身,少时出落得惹人嫉妒,这时时刻刻伴随她的欣羡和爱慕却在一场大病后全然消逝。你还能期望什么呢?没有了年轻,没有了健康,没有了美貌,你早已不再能够吸引那些曾经膜拜过你的众人。你还有汪厚基——唉,这无微不至的汪厚基。对他,你是爱,是愧,还是怜?你只好一边消受着这日复一日的关怀,一边心有不甘、心怀愧疚,这样的人生,哪是青春年少时自己所能想到的!还是沈石君最聪明,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然而,高北溟缩做的那首“五小”的校歌还在被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吟唱着。这爱恨的轮回不会休止,这生死的交叠亦将绵延。
  


   近日无大片空闲, 只得谢绝一切长篇. 独留一本<汪曾祺小说经典>, 摆在床头, 入睡前翻看一至二篇.
   汪先生的故事, 多是写些小人物. 往往几笔几划一勾, 三四页篇幅下去, 便述尽其一生. 好似国画山水里边边角角、细枝末节的景物, 笔锋略略那么划过时, 墨迹已淡. 留些许回响, 欲罢不能的, 百转千长------那些栩栩如生的人脸儿, 总是散落在四周. 我忍不住开始想我身边那些不那么熟悉的人, 究竟还有多少悠扬的故事, 被他们小心翼翼的藏着呢.
   我还道如我这般慢条斯理的读着, 连翻页也都刻意的放慢节奏的话, 这本书便会一直看下去. 每夜的梦里, 便都会有些意想不到的角儿, 唱一出不曾听过却又似曾相识的戏. 他们逐一粉墨登场, 也不带铺垫, 开腔三句, 便勾得台下一声 ‘好’儿------原来戏还可以这么唱, 原来那些散座在我身边的客, 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角儿.
   可是那剩下未看的下半本儿, 就这么日渐消瘦了. 终有这么一天, 连最后一页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翻了过去. 波澜不惊的, 好似空谷里的回音, 消失的时候, 你都不知道它有没有发生过.
   怅然. 好像我的人生, 也随着那最后一页般, 翻尽了、合上了.
   桌上电脑里的歌, 恰好也放到列表里的最后一首, 陈升的<小扁担>. 听着听着, 手里捧着这本书, 心里空落落的.
  
   今儿是中秋, 天上的月亮, 正圆满. 我依然守在渡口, 抽着白铜锅儿的烟袋, 等着往来过渡的客. 村口早早搭了社戏的台子, 也不知这会儿是唱的哪一出. 我隔着老远的, 听不清唱词, 只听得回荡在天空里的抑扬顿挫.
   一位书生模样的后生跳上摆渡, 对我喊一声 : ‘去芦苇荡 !’
   我抬头瞥一眼后生, 脸上白白净净的, 这不正是还了俗的小和尚明子吗.
   我应声 ‘好’, 放下烟袋, 便摇开了橹, 直往河滩上的芦苇荡里去. 可到了芦苇荡里, 明子却不见了, 摆渡船上只我一个人.
   月亮在天上悬的老高, 忒亮. 芦苇荡里, 四周的水草有三尺长, 风一吹, 呼啦啦的摇.
  


    我读汪曾祺,是从《受戒》开始的。
    当时读的是小学语文读本,上面只节选了前半截。而《受戒》清新的文字和优美的意境已经深深吸引了我。后来竟然一直拖到高中,我才读到了《受戒》的全文。在这之前关于后半段的内容我已经想象了千百万种,自然,没有一种是和原文类似的。一个小和尚的红尘故事,从头到尾都那么纯净优美。没有高潮也没有什么结局,故事自平淡始又以平淡终,但字里行间却又无不给人美的享受,读罢只觉景美、情美、文美,宛如清澈小溪漫过心头,又如陈年佳酿回味无穷。一遍遍的重读,还是觉得《受戒》的美是读不尽的。
    《受戒》写的是一个小和尚的受戒,写的是佛门生活,但有趣的是,这里既无神秘玄妙的气氛,又无枯寂虔诚的信念,更没有严格的清规戒律、条条框框。总之,读来感受不到丝毫属于佛门的压抑与庄严,却有着属于普通人的朴实随意。事实上,作者是想借佛写人性之美、自然之美。他说:“我写《受戒》,主要想说明人是不能受压抑的,反而应当发掘人身上美的诗意的东西,肯定人的价值,我写了人性的解放。”解读《受戒》,关键即在于解读“美的诗意的东西”和“人性的解放”。
  
    《受戒》的美
    《受戒》最打动人的是它的美。这种美不像烟花那样繁盛,流星那样华丽,钻石那样尊贵;它的美,正像是山野中流过的淙淙小溪,或者山崖上偶然开出的一朵小花,土生土长,不施粉黛,淡淡的,没有轰轰烈烈的震撼,却是细水长流的感动,给人闲适的享受,又叫人忍不住万千次的回味。
    《受戒》的美,表现在很多方面。
  一、语言美。
    《受戒》的语言极具民俗气息,带有南方人特有的温和淳朴。他用的都是俗字,却很真很率性,读起来充满诗意充满情趣。比如描写英子家母女三个的相貌时,他写道:“……两个女儿,长得跟她娘像一个模子里托出来的。眼睛长得尤其像,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浑身上下,头是头,脚是脚。头发滑溜溜的,衣服格挣挣的。……这两个丫头,这一头的好头发!通红的发跟,雪白的簪子!娘女三个去赶集,一集的人都朝她们望。”这些特色的语言,是出自作者的家乡方言,但是像“一个模子里托出来”“头是头,脚是脚”“头发滑溜溜的,衣服格挣挣的”这些话,我们并不难理解,即使没有听说过,也很容易猜出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汪老为什么非要用这样奇奇怪怪的语言来表达呢?不能就说“母女三个都长得非常漂亮,穿戴非常整齐,回头率很高”吗?——当然不能。如果这样写的话,貌似更加具体直白,实际十分的庸常空洞,不仅不能引发读者的想象,更完全损害了文章的整体意境。方言化的描述,虽然我们不一定理解得很准确,但是这些生动传神的文字活脱脱地刻画出了英子家母女三个的形象,仿佛她们就站在我们面前。而且她们的那种美,是有着农家特色的——淳朴健康,活泼灵动。不仅说出了人的美,而且文字本身就很美。如果只是说她们长得非常漂亮,我们也就是一眼过去,觉得:“哦!长得漂亮。文章里的女主人公哪有不漂亮的!”而文中的写法,却能让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种描写同时也体现出作者对家乡、对这种淳朴、健康之美深深的喜爱和赞美。
    《受戒》的语言被称为“诗化的小说语言”。作者通篇使用口语化的叙述,多用短句,往往两三字一句,既简洁又生动。名词的堆砌,让人觉得像是在读诗。简单的对话,细想来却十分契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精当地刻画出了人物内心世界的微妙变化。这些话读来容易接受,细品又回味无穷。这种功力,没有深厚的文学功底是很难达到的。
    以我尤其喜欢的文末的那一段为例:
    ……明子告诉她,善因寺一个老和尚告诉他,寺里有意选他当沙弥尾,不过还没有定,要等主事的和尚商议。
    “什么叫‘沙弥尾’?”
    “放一堂戒,要选出一个沙弥头,一个沙弥尾。沙弥头要老成,要会念很多经。沙弥尾要年轻,聪明,相貌好。”
    “当了沙弥尾跟别的和尚有什么不同?”
    “沙弥头,沙弥尾,将来都能当方丈。现在的方丈退居了,就当。石桥原来就是沙弥尾。”
    “你当沙弥尾吗?”
    “还不一定哪。”
    “你当方丈,管善因寺?管这么大一个庙?!”
    “还早呐!”
    划了一气,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
    “好,不当。”
    “你也不要当沙弥尾!”
    “好,不当。”
    又划了一气,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小英子担心明子当了沙弥尾,当了方丈之后,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了,因为前面提到现任方丈的老婆才19岁,长得很好看。明子当了方丈后,会不会不要她了呢?但是做沙弥尾,以后就可以做方丈,是有远大前程的。所以她“划了一气”,其实是在思索,在做思想斗争。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请求明子放弃远大前程:“你不要当方丈!”——没想到,明子没有犹豫的就答应她了:“好,不当。”明子的心里,其实也是以小英子为最重的。小英子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小英子暗暗地放了心,高兴起来了。又划了一气,划到总让明子觉得无端紧张的芦花荡子那儿了。
    于是就有了那段令人忍俊不禁的告白,爱情原来还可以这样写的。小英子倔强地提问,明子紧张羞涩却又坚定地回答。连一个爱或者喜欢的字眼都没有出现,但是已经深深地感染了读者。因为主人公的心理已经通过这些神奇的文字完整地展现了出来,为我们所领悟了。
  
  二、结构美
    作品中虽有故事情节,但在作家的审美追求中,它们却不是主要的。淡化情节,追求一种散文式的结构是《受戒》的一大特征。它不以情节取胜,精心描绘的是那一副副清新淡泊、意蕴高远的水乡风俗画。作者的笔调平淡冲和,漫漫道来,信笔所至,似在拉家常,似在做素描。情节被淡化在素描之中,淡化在气氛的渲染中。但正如美的散文,它是形散神聚,文章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副画面都在讲述着人性之美,都在肯定着人的价值。
    正如老师沈从文,汪曾祺也非常着力于民俗环境的铺陈。《受戒》主要写的是明子和小英子的纯真爱情,但却用了大量的笔墨描绘庵赵庄的风土人情,荸荠庵的和尚生活,小英子的家庭,善因寺的情况等。这些看似多余散乱的笔墨,使得人物的形象更加鲜明,性格更加突出。描述一个人的个性,不单是要描述这个人本身,更有力的是通过这个人生活的环境来展现。浓重的乡土氛围和在这种氛围中活动着的人,相互形成了有机整体,自然天成,别有一番情趣和意蕴。另一方面,作者要写的明子与小英子的爱情,是特指在这样的民俗环境中形成的爱情。写爱情的同时,更写了人间的一块乡间胜地,写了淳朴健康的人性。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作者不惜笔墨,将小小的一个庵赵庄中的风土人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这样想来,再仔细分析文章的结构,其实一点也不乱。从明海出家入笔,笔端跟随明海的脚步,写在船上首次遇见了小英子;之后,来到庵中开始和尚生活,对庵里的事情有了逐步了解,作者就写了荸荠庵里的事务种种,写了荸荠庵里的三个和尚(他们各有特点),写了这些和尚的日常生活。一句“明子老往小英子家里跑”,又从荸荠庵自然地写到了小英子家里的事,写到了明子与小英子在一起的日子,写到明子与小英子纯真的爱情。读来十分流畅舒服!
  
  三、人物美
    《受戒》描绘了一方水土,和它养育出的那一方人。汪老是怀着对家乡深深的爱和赞美写这篇文章的。他对他笔下的人物,也充满了喜爱和赞美。“男一号”明海,“面如朗月,声如钟罄,聪明记性好”,当和尚的三个条件他条条到位,善因寺有意挑他当沙弥尾;他喊起号子来,九转十八弯,“比什么山歌号子都好听”,“一十三省数第一”;画花画草,他能画得像活的一样。“女一号”小英子相貌标致,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小小年纪,在农田里也是个好帮手,“因为照顾姐姐赶嫁妆,田里的零碎生活小英子就全包了”。小英子的形象,跟沈从文老师笔下的翠翠、夭夭这些女孩子有相似之处:她们都很聪明能干。但是小英子活得比她们更加快乐单纯。如果说沈从文在这些女孩子身上寄托的是怜惜和同情,那么汪曾祺给小英子的,则是深深的爱和赞美。
    除了明海和小英子这两个主角,汪曾祺还精心描绘了众多的“卫星人物”。首先是荸荠庵里的三个师父:仁山,即明海的舅舅,他不符合当和尚的三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仁海有老婆,每年夏秋之间来住几个月;仁渡聪明精干,有一身的绝活,唱歌能唱一夜不重头。唱的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歌,却是不合清规戒律的民歌俚曲。他们各有特色,但是都活得自然随性。
    小英子的家人更不用说:赵大伯是一个“全把式”,田里场上的活样样精通,而且“不咳嗽,不腰疼,结结实实,像一棵榆树。人很和气,一天不声不响。”赵大娘“精神得出奇”,“一天不闲着”,而且还会剪花样子,谁家结婚办喜事都要请她帮忙。大英子绣的三双鞋,“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很多姑娘都走路坐船来看”。小英子的一家,人不得病,牛不生灾,一家人靠着勤劳和智慧,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这何尝不是作者想要赞颂的生存状态呢?推广至庵赵庄的每一个人,他们在夏夜乘凉说闲话,在农忙时互相帮助,各干各的,忙而不乱。这种健康淳朴的生活,至真至诚的人性,正是作者想要赞美的。
  
  四、情感美
    《受戒》的重点,也是最打动人的地方,当然是明子与小英子之间的纯真爱情。
  明子与小英子年龄相仿。一个是唇红齿白的聪颖少年,一个是活泼能干的妙龄少女。小英子调皮可爱,明海聪明善良,两个人一看就很有戏!^-^
    小英子与明子的初次见面作者一带而过。从“明子老往小英子家里跑”开始,写到了他们关系的发展。直接写他们关系的笔墨不多,作者先是从别的方面来暗示他们关系的发展的。明子画花画草,“画得跟活的一样”,大英子照着它们绣出的三双鞋,“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英子的妈妈对明海说:“你真聪明!你给我当一个干儿子吧!”小英子捺住他的肩膀,说:“快叫!快叫!”明子受到小英子家里人的喜爱和接纳。明子喊起打场号子,赵大娘侧起耳朵:“这孩子这条嗓子!”;大英子也停下针线:“真好听!”这时候小英子非常骄傲地说:“一十三省数第一!”小英子的反应和她妈妈和姐姐不同。这个“非常骄傲”是很有意思的。是明子又不是她,有什么骄傲的呢?显然明子对她的意义与众不同。
    文中明子和小英子年龄都尚小,他们之间的感情单纯孩子气,怎么就说是爱情呢?硬把它写成是爱情,不觉得牵强吗?——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大英子说小英子整天唧唧喳喳,“像个喜鹊”,吵得人心乱。小英子说:“心乱?——你心乱怪我呀!”小英子话里有话。之后便讲到,大英子已经许了人家,正在准备婚事呢。这个细节说明小英子已经懂得男女之事,不再是幼稚的小孩子了。明海的初次心动更是作品中十分动人的一个细节:“她(小英子)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明海体验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小英子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情窦打开了。
    但是他们的爱情,一直没有达到什么高潮。他们所做的,只是一起看场,看流星,一起做农活。其实爱情还需要什么呢?不需要付出海誓山盟,不需要经历生离死别。这样纯净优美的爱情,反而是最默契的相守。平平淡淡,波澜不惊,但是很美。
    让人感动的告白是在最后。小英子忽然放下桨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这个问题太单纯了,但是又那么倔强执著,看到这里心里总会泛起淡淡的涟漪。
  
  《受戒》中关于人性的解放
    《受戒》着重写了人性的解放。就像老师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一样,汪曾祺描写的也是一个“山高皇帝远”的民俗世界。在那里,人们只遵循自己的风俗,爱怎么活就怎么活,没有受到多少世俗伦理的制约和压迫。作者认为“人是不能受压抑的”。一切所谓“规则”,都是对人性的摧残。因而从一开始,文中就萦绕着自由、随意的氛围。“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宝刹何处?’——‘荸荠庵’。”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可荸荠庵住的是和尚,这是为什么?也无从考证。“也许是因为荸荠庵不大,大者为庙,小者为庵。”这是作者的随意猜测。取名如此随便,给人的感觉是它叫什么都无所谓,打破了“和尚为庙,尼姑为庵”的规则,佛门圣地的清戒和庄严一下子没了,倒是充满了人间的情趣与生机。庵里的和尚也都是普通人。当和尚的动机,本也是世俗的,是谋生手段。他们,做法事赚钱,唱不合清规戒律的戏,还可以娶老婆。即使最枯寂的老和尚,过年时也会开荤戒。这些事情作者说出来很自然,根本不觉得有违常理。依作者的观点,人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性是如何,便应该如何活着。
    对文中的主角小英子,作者是倾注了很多的感情的。人性的解放在她身上体现到了极至。在明海面前,她没有丝毫做作与矜持;在善因寺,她“管他禁止不禁止喧哗,就大声喊了一句:‘我走啦!’”“也不管很多人都朝自己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她勇敢地问明海:“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她是水乡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但是她自己活自己的,不用被别人知道。她不管世界的条条框框,也不管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只属于她自己。
    所以这个小英子,会让每个读了《受戒》的人都难以忘记。


  
   我喜欢汪老爷子,不说别的,就凭他烧得一手好菜!
   汪的作品,虽不全面,亦当得一部民国时代生活残史的,这无分小说散文。我爱风俗画,且是大爱,只是最中意的,居然是些叙及感情的小段落,散落各处,零星得见。当年初读《受戒》,荸荠田里的一排小脚印,让人怦然心动。很喜欢一篇叫《露水》的,短篇章,一段露水夫妻缘。所谓露水,晶莹之余,见光即逝,最是在黎明之前。我一度误以为小说的名字是《尘缘》,却原来是露水。
  


  把汪曾祺的小说合集《汪曾祺小说经典》一篇篇地读完了。
  读完以后,感觉很惊讶。
  汪曾祺小说有些非常好,完全是大师之作。有些却很平庸,放在八十年代活跃的那批作家中,完全看不出好来。
  仔细辨识,发现,似乎是作品表现内容决定的。
  他写1949年以前的内容,写得非常生动,细腻,有幽默感,有悲悯心。写乡情人事,写西南联大,都写得有趣又意味深长。我看到他这部分写南方风物的小说,非常有意思,就诧异为什么称他的小说为“京味小说”?
  他写的1949年以后的内容,差不多都立足北京在写作。乡土感没有了,细腻的观察没有了,低平的视点也没有了。内容都急吼吼地直奔主题而去。而主题太像中心思想了,急于揭露和批判。就浅白了。
  我刚刚发现这点的时候,大惑不解。
  因为这两类小说,他的写作时间却是相差不远的,应该不会是创作思路变了吧。
  就想,也许是因为1949年以后,他进入体制,写样板戏,紧跟上面,然后,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回望这近的三十年,他写的时候,就不能任意而为,这跟自身的经历有关。
  这两天,又在想,可能还不是因为自己走过的道路,自己做过的事情的缘故,在八九十年代,他毕竟是个老人了,老人应该是可以反思了,也应该是可以忏悔的。所以可能还因为,他在1949年之后,他的想法真的就被改变了,他观察到的世界,就是这样了。他是个忠于生活的作家,忠于的是自己所见所感,可是缺乏思考能力。所以,1949年前的世界,他感受到的,更像他的老师沈从文感受到的。1949年后的世界,他感受到的,就像很多普通人感受的一样扁平。这就写不出好作品了。
  
  


  汪先生的小说是我最爱,不过我也只喜欢几篇,受戒,大淖记事,异秉.
   他的写法好像一把刷子一样,挠得心里痒痒的.萧疏而温暖的短语,不但可爱,而且有趣.不但有趣,而且相当有趣.
   我没看过几部像样的小说,所以我的看法可能也不准确,我觉得在以语言风格立自己特色而又让我喜爱交加的就三个人.一是古龙,一是鲁迅一是汪曾祺. 他们三个当然是一点联系也没有的.
   古龙的特色是酷,他以前的作品是为了赚钱,括弧,当时的出版社是按段落给稿费.后来,他觉得这种风格对于描写那些变态而诡异的浪子游侠相当的投入.所以,就形成了他的这种落拓而萧疏,散漫而有诗人气质的风格.
   "刀呢
   刀在?
   刀在哪里?
   天上地下,没有人知道刀在哪里,在它发出之前,没有人知道它的速度与力量.
   ……
   "
   有趣。鲁迅的特色是拗,因为他是白话文的倡导者,也就是开幕者.当时很多白话文写起来没有现在那么白话.因为很多的文言翻译起白话来也是相当的困难,所以,我觉得鲁迅写的时候也是很困惑.我能感觉到他努力地把自己的文章白话化,不行的时候就压韵一下凑合."凡有一人做事,得了赞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相当的有趣.汪曾祺的特色是暧.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心里痒痒的感觉.像是冬天围在火炉边品味温暖回忆,像是秋风暖阳下在庄稼地里大便,像年迈不堪时躺在麦秸堆下晒太阳,像是一身汗臭钻进老婆香喷喷的被窝里.像遇到了一个不仅聪明而且美丽的女生.凡是你觉得温暖而有趣,可爱而玲珑的感觉统统加起来之后,就像看了汪曾祺的小说一样。
  


  我读《受戒》时刚上高一,觉得真是又干净又美丽,那种暖暖的感觉仿佛冬日的午后晒了一场太阳浑身都是舒服的,后来上了大学看了沈从文的作品,倒是觉得语言用少数民族当地的习惯太多了,不能称为“京味作家”,《边城》虽然很凄美,但是我觉得还不如他徒弟汪曾祺写的好。


  ---- 一篇由于写不出来而从故事沦为散文又变为读书笔记终于又不像读书笔记的东西。
  
  初春时江南的那么一点又湿又冷的寒气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蜷缩在床上的欲望的。这个季节里学校里刚开学,清早的时候水泥道上全是拿着蛋饼豆浆腋下夹着课本往教室方向跑的学生,夹在道间的还有不客气地把喇叭按着不放的汽车,因为冷,骑自行车的人却是少了。总是有吹面而寒的细风,将女生额头前落下的头发吹入眼角,将路人的面颊冻成略透紫的微红。因为刚下过一两天的连绵雨,操场里红色的塑胶跑道的低洼处,也必积了些薄薄的水,远望则呈浅淡的黑色。路旁的香樟,还未到全面长出细小嫩芽的时候,旧的叶子也并不大片落下,只在风过的时候掀起背面沉旧暗哑的黄绿。人行道上绿色的地砖大多已松动,不设防踩上去时便有浸了泥浆的水溅出。灰色的广播喇叭大多时候是安静竖立着的,只有在傍晚,在江南气温迅速跌落的空气里,骤然响起来陌生的或熟悉的歌词与调子,沾在赶着从教室出来吃饭和回宿舍的人的衣角和书包上,带得这空气似乎也一同簌簌作响起来(这个寒冷而稍显陈旧的季节,似乎也是极适合回忆的)。
  
  然而太阳终究暖起来了。只是两天后,中午时分走过河边的街道时,一株临河的杨柳就已经发得很有些意思了。从桥上过时,望见不远处河面上平行的另一座桥,以及闪着细小鳞光的温柔水面,心上竟不免生出些怔怔的呆与不可名状的哀愁来。草地上玉兰属的树上也结出了颇大的骨朵,淡红色的,一丛一丛附在未着一叶的褐色枝干上。一排一排的宿舍楼处,朝南的阳台上几乎铺满了被子。楼下专为晒被而设的铁杆上也挂满了被子,一床一床,扯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用大的夹子固定住了。还有女生在一楼窗框和铁杆间拉了极长的绳子来,那绳子于是在被子的重量和微的风下,坠出近于优美的弧度来了。这些被子,待到傍晚被抱回时,鼻间便能闻到太阳的气味,然而实际上是一种乡村里冬天晒得很干燥的稻草味道。一切都好像迫不及待地摄取这太阳的光与热,一面迅速地生长起来,如安徒生笔下的夏日痴,好像全然不怕日头一旦落下就极可能又恢复冷风冻雨的日子。不过,这般好得近乎美丽的春日似乎又确实不当被辜负,这样想来,又觉得很是可爱了。
  
  就是在这样和暖的天气里,我于是也忍不住搬了我的破四方凳子跑到阳台上了。四楼的阳光既充足,阳台上又有宿舍人晒的被子,站在凳子上把身子靠近阳台趴在被子上看书实在是一件惬意事。倘若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看时,还可以看见三楼阳台上晒的两双旧拖鞋,和栽在白色盆子里的一株小小植物。细小如鸡爪的枝,缀了稀疏的狭细叶片,在风里极轻微的不显明地颤动着。然而我这姿势却吓着了宿舍里的其他人,先是劝说----你这样一不小心踩滑了凳子就会掉出去的,见我没有放在心上的打算就直接过来拉了,终于让我换成了跪着凳子趴在阳台被子上。然而跪久了膝盖会痛,于是我还是偶尔站起来活动活动业已跪得又麻又凉的膝盖。
  
  看的是汪曾祺的小说集。
  
  那是前天晚上问朋友借来的。我想大概正是因为看的是这样偏于和暖的故事这阳台上的午读时光才变得尤其和适起来,我也心安而实际上不乏繁琐地记述周围所目见的事物。醉心于长久地眯起眼看这温暖而干燥的阳光,以及远处几排阁楼黑色的屋顶白色的方墙,草地上树木们绝大多数还光秃的枝桠,多皱的河水,路上的车与行人。阳光居于这一切之上,却居然折射出一种不甚清晰不很明朗的雾气,并不让人感觉愉快,却奇怪地有一股做梦样的气氛与味道。
  
  其实本来是想写读完那书(主要是前半部)后的感觉的----而我之所以要写所谓读书笔记不过是因为我的博客已太久没有更新一篇不是絮叨自己琐碎生活与情感的东西。虽然我喜欢这汪老头儿写的东西也是确实的。但喜欢却不足以鼓动我克服懒惰,在看完一本书后主动去写篇相对完整的"读后感"。这么一点儿目的却又让自己生了一种近于抱歉的羞涩了。约一年前,汪曾祺的小说,我只读过一篇《受戒》,那还是在作为我们教材之一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上读到的。那一篇作品的活泼处与明朗处,给予我极大的欢喜,从而对老师口中他另外的《大淖纪事》、《鸡鸭名家》等分外期待。这或许与我有时忽而作起的怪癖有关。这癖好或许说不得怪,只是由于我性情上的软弱----而变得有时怕见悲剧。我大概曾跟几人说起,即使了解那只是故事里虚构的情节,却还是于心里感到不忍的不安,甚至是隐约的不耐烦。有时就放下从此不再碰,有时就直接翻到后面,等到证实了自己关于不幸的猜想再从前看起,仿佛早一点知道反而就此安心了似的。且前面越是写得美好如童话的,就越是担心后头潜伏着怎样的悲辛。在这一点上,《受戒》让我在看完后简直是怀着感激了(尽管我自己清楚这感激多少来得有些天真的可笑)。那荸荠庵里和尚不像(也无需像)和尚的自由生活,明海与小英子单纯而无忧愁的感情,那乡间的淳朴生活与热闹风俗,繁密的芦花荡子,门口开得水气楚楚的凤仙花与栀子,一切无不充满了春光正浓时平坦而错落有致的水田的味道:温暖的,潮湿的,芳香的(如刚割过的长长的青草那样的芳香)。是一种寂静的喧闹。这故事,身上闪耀着一种既传奇而又理所当色彩。让你觉得,这生活多少有点像故事,可是就这样像故事样地生活下去,又是多自然的一件事!这种传奇精神,在汪的其他小说里,也是随处显现了其鲜明色泽的,只是更多地凸现在人物本身的经历与特质上。如《鸡鸭名字》里的余老五与陈长庚,《故里三陈》里的三陈,《徙》里的一辈子也未得"徙于南海"的高先生,《八千岁》里总是穿蓝布二马裾吃草炉烧饼的八千岁,以至《大淖纪事》里的老锡匠----甚至年轻的十一子与巧云,谁又能说他们的生活不是充满传奇的呢(还有那些在生活上所取的立场与态度不为作者所赞同的人物,也无一不是浑身满是故事的)!
  
  从另一面说,这种传奇性多渗透在以作者故乡大淖为背景的故事里,间或以西南联大或北京为背景的故事里也可见到。而在其他如对文革及大跃进的回忆的篇章中,这种传奇性就削弱了很多。汪曾祺也确实在写前者时显得更为动人与得心应手。在他的小说中,生活有其所以所以然处。也即如前所说,这样的生活让人感觉是自然的,因自然而真实----虽然带了牧歌的情调。这或者就是作者自己口中所说“和谐”----虽然有时候津津乐道于传奇也会让小说带上淡淡的沾沾自喜味道。但是,和谐与牧歌情调并不意味着这纪录下生活的作品光只有柔美与精致,耽溺于技术的精巧及气氛的营造而忽视甚至是无力维持其内在精神的充盈。它是美的,是精致的,但是,并不伤于纤巧。那笔下的生活大都照旧有痛苦处与无奈处,只是痛苦与无奈照旧显得动人----仿佛一旦拥有了这一份生命,那一份与生命俱来的痛苦也就值得人去认真领味。这痛苦在他笔下或许看起来要比现实要美得多----《八千岁》里八千岁被八舅太爷狠敲了八百块(实际上是九百块)后得来的却是八千岁改变了极度俭省的生活态度的这样一个近于浪漫的结局----然而,美化并不是手段,更不是目的。这或许只是一种态度,那是对生活乃至对生命的态度,有点不经心的狷狂的浪漫气息,像骑士精神的;又充满着人文主义的温和。它要求生活必须生动,对于热爱的可爱事物,却又不妨用了书呆子般的呆气来认真追求乃至执着对峙。
  
  说到汪曾祺时,似乎总不免要提起沈从文。这个被称为“最后一个京派”的写出动人文字的老人,他与沈从文在最初生活与后来文字上的联系或许是永远也割不断了吧----大约也未曾想过要割断。然而这世界生就了这么多人或许更多时候是为了允许有那纷繁的不同存在。汪曾祺的小说里,句子是更为平实活泼的,并不十分像沈小说语句的长而多转折,甚至达到了拗口的程度----沈的文字也因此反而相对华丽,具一种“古典的节奏美”。而汪曾祺《复仇》、《冬天》这类意识流的小说,也是对新的技巧的尝试与运用----有的甚至是在四十年代时就已经写下了的。而这在沈从文小说中少有涉及的。翻到去年冬天时的一篇日记,那时是刚读完沈的《冬的空间》:
  
  "他(汪)的小说里一样多水的意象,他的文字也干净明亮。至少表面看起来心平气和的语词是相似的。可是我总觉得,那不同也是明显的,沈从文的美更为沉静阴凉与忧伤(这里是指沈的讽刺文字以外的文章而言)。汪曾祺的小说(对不起我其实只看了一篇,未免不庄重吧),如果用水来比喻的话,那是一口就离水田菜地不远的池塘,要明净透亮的那种,旁边或者也有几棵生长自由的杨柳,池中也不缺那菱角菜与野的水草,上游也有别的池水流入,下游也有别的池塘流出,最终一同活泼泼、明亮亮地淌到河里去了。总是有热闹闹的阳光照着,像春天上午九十点钟的太阳,暖洋洋的,可是也不太热。沈从文的小说,却是浅山谷里的地下泉,在满是洁净砂石的某个低洼处终于涌出水面。它是清的,洌的,可是很深,深得似乎望得到底又望不到底,有点像卢梭笔下的瓦尔登湖了。大凡山泉,总有树阴斑驳,但既有斑驳就总还有阳光。阳光照在浅水的地方,也让人觉得温暖。可是深处,就是说不出的幽凉。好像心上种了一颗泪,却从此眼里不能流出泪来一样。它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所谓泉的冬暖夏凉,是让人在极会心的微笑里心上忽然抖出一朵哀伤的花来;又让人在冰凉的难以把握的世界里寻出一点它的存在所以来。它是平静的、安静的,那不是因为它无动于衷或是类于“看破红尘”的澹定,而是因为那是它生来就有的心性。你看不见注入泉的溪水,可是就在它的底下,有从心里涌出来的激流。汪曾祺的小说让我想起小时候和村上其他的小孩子一起摘菱角,想起在黑洞洞的代销店里买粘牙的老虎糖然后跑到阳光下来啃,想起在朝阳的土墙上挖土蜂的窝想起冬天挤在一起跳绳晒太阳,都是又很多人的,热热闹闹的,小小的心连忧愁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那是怕自己得不到和别人一样多的好处的担忧,那忧愁也是孩童式的,干爽,清亮。而沈从文就是油菜花田大片大片地金黄后,无意间一个人站到那片漫无边际的广阔与芳香前去的心情。是一个人在放牛的塘埂上抬头看见山顶上涌起的一峰一峰白得心里起了异样的云和云背后蓝得像要变透明或化掉的天的心情。是看见春末的蔷薇落满了池塘,是初夏的早上去田埂边走路,露水重重地垂着,用脚轻轻踢过去就全部落下,最后看见鞋全湿透,斜面上还挂着小小草籽刺的情形。那是一个小孩子,在某个寂然的时空里,不小心自己触到了心上长大的那扇门。那是成长的忧愁啊,是生就埋在生命里了的忧愁。我不知道你是否看过,乡下里烧灰的火堆。那绝对不是熊熊大火烧得出来的。那土堆,在堆的时候就是草堆垛下经过一冬已浸透了潮气混杂着湿土的草,就这样连土带草一并用锄带过来铺在底层,再加干一点的草,再压上重重的土。草被点燃了,除了最开始有些火光外,它就尽在那儿慢慢炙着,细细的烟从敲碎的泥土中间跑出来。它就这样,在土下泛着微微一点红的光,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甚至更长的时间,缓慢地炙出一个干燥的、肥沃的灰堆来。乡下里用它点西瓜子,培豆子。沈从文的小说有些像这灰堆,它缓慢地在内里燃烧,最终烧出松软、干燥的土灰来。"
  
  这日记写得未免有些太过抒情(光自己看着就觉得很不好意思),而我那时对沈从文小说的印象也多有失于偏颇处:虽然现在的自己也未必就对。《冬的空间》是沈从文的自传性小说之一,我那时或许是被小说中故事的讲述者(也就是作者)生活的困苦与多难,并一点不平更多沧桑的氛围所感染,全然忘记了沈从文的小说绝不是只有忧伤存在的。相反,只是一味地哀愁,沉溺于个人忧郁情感的缓慢烘培的如焦菊隐《夜哭》类文字,是为沈很不以为然的。他要求的作品,不是纤巧与精致(且带着感伤气息),而是一种有力道的秀美,如他心中的希腊小庙,不光精巧而且结实,里面供奉着人性。多自传色彩的文字在沈从文早期的创作中占了很大的比重,然而一支笔渐渐成熟后,作者转向的,是更为广阔的视界,探询这因“文明”而僵化的民族如何可以从没有被文明束缚住的至今还流淌着鲜活血液的少数民族(主要表现为他笔下的湘西,一个多民族与文化的交聚与融合地)中汲取力量与新的精神而重新变得有活力起来。----但这好像已经是属于我至今还毫无头绪毕业论文的范围了,还是不说了吧。这时候天也早已黑透,而四五点时候楼下与阳台上传来的用羽毛球拍拍打被子的清脆声音,可是已经响过好久了。
  
  


汪曾祺还算小众。。。。。。。。。。。。。。。。。。。。。。


中秋不好好待家吃月饼去芦苇荡做甚


雨朵啊,你写的好长哦~~幸苦来~~


雨朵,那我们去开一个一起的BLOG吧~~


我也超级喜欢受戒


有空可以去那看看,虽然改变了很多很多,但是还是找到一点痕迹的


恩。有道理!


刚读完《经典》里面的“小翠”,读的时候,感觉好像沈从文在他的学生身上又出现了。那种温暖,那种水墨画般的意境。
看完这个评论,想起了沈从文在60年代后搁笔不写的隐痛,现在才明白他的选择...


想像力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太重要了……


49年后
大师死绝死尽
停产


我倒觉得,一个作家将事物反映在纸上的功力与该作家对于这一事物本身的喜好感悟有关。作为一个孩童的和一个知识青年的汪曾祺,对于家乡和西南联大必然是充满感情的,自然他对于那两段生活的感悟是深刻的,是细腻的,是热爱的。但到了解放后,汪曾祺本人的生活工作不是很顺畅,他对于生活是不解的,虽然事后表现出了表面的随遇而安,但当时,他的内心肯定不很喜欢他解放后尤其是文革期间的那段生活,自然表现在笔下,就缺失了他描绘的家乡和昆明的那种美感。同时,解放后的中国人的生活比起民国时期,本身在内容上就是单调贫乏的,很难让一个作家描绘出生活应有的复杂的、微妙的美感。


同。
自从在语文自读课本看到受戒,一直心心念念,直到又看到这本书,再读一遍,还是喜欢得不得了,其他的,有些也很好。


是呀,读完汪曾祺的作品,会有种乡土情结。


我也喜欢《受戒》^^


看来阅读顺序是很重要的,我先读沈从文,后读汪曾祺,觉得师法沈的意味很重,包括对风土的描述。《受戒》是汪最好的作品,但是看多了高邮风土觉得没有沈那种天才的惊艳


受戒的确是一个巅峰之作
不过也挺喜欢《鸡鸭名家》
干净而美好


喜欢这篇,自然的完美了。


我读《受戒》的时候,正值大一,读了感觉意犹未尽,最后船上的朦胧感,让我的思想有了无限的空间。读《边城》在前的缘故,同时,又有两位作者间的特殊关系,所以不免拿来比较,但是,总的感觉是汪老的作品轻松,俏皮,更近生活,故事里体现的是暖暖的人性,而且结局并不悲。我当初读完了《边城》,总感觉心里堵堵的。


对于我喜欢的作家,我都不评论了~~


美好的日子辜负了魂不守舍的心


2006-06-29 13:33:36: adam830
  美好的日子辜负了魂不守舍的心


不同的年龄和境遇下读,会有不同的感受.


三:
沈从文,汪曾祺,冯文炳,三位先生,你更喜欢哪一位?为什么?


我更喜歡沈從文一些。
原因麽?說來可太複雜了。
這人我想起來便覺得溫柔,覺得心傷。


我更喜欢 汪的散文
汪的小说 语言好 但有时结尾处显得有些造作 有人为痕迹 相比沈的小说 结尾真的是仪态万方 汪说自己的老师善于结尾 真的没错 沈的小说可能通篇 啰嗦 早期是学习的过程 经常用像翻译的文字 后期可能是想营造一种 闲适 宁静气氛。结尾却绝不含糊 其余韵犹如茶之余香 又或是静室中闻针掉落 似乎只是轻轻震颤 但却永不能忘却。
汪的《受戒》文字是上乘的
但结尾处 不知怎地 还是让我感觉有经营痕迹 我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没有沈的境界宽
汪的是巧思 而沈的更让人觉得是
话锋一转 必当如此也
海明威那个冰山理论 最适用的应该是沈从文
沈最不擅长的文字 似乎是怀人的散文 内容可观 结尾处 几乎都是 xx虽死 但他的精神不死
虽然他写的怀人文字不多 结尾处却每每如此 从内容往往可看出 对所记人的真诚 结尾处可实在有些模式化了


啊,说实在的,汪曾祺的散文,我看得较少,虽然一直想,但大约也只看了一本,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小说当作散文选进去的。因为没有看,所以不敢妄加评论,这里所以主要就就他的小说来说了。
《受戒》的结尾确实有经营的意味,但因为这通篇,打破了我对向来美丽和美好的小说多有悲惨的结局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说来很可笑吧?),所以,我对它除喜欢外,格外有一份感激。其实就小说成就言,我觉得汪曾祺的成就与沈从文还是差很大一段距离的。你提到的沈小说的结尾,我自己倒没很注意,等有时间来仔细看。但忽然想到《静》那一篇,我记得那个结尾,有非常的悲凉与空旷感,就像冬天薄暮的太阳所给予人的那一种感觉,和整个小说的气氛非常的融洽,并且加深了悲怆。沈怀人的散文我只记得《友情集》里看到的一点,呵呵,等我有时间具体看了再和你讨论。
散文写得好的,我以为还是周作人和废名,废名的《桥》(自然,可以视为小说也可视为散文的),我觉得成就足可匹敌沈从文的《边城》呢。


比如 《牛》《夜》《萧萧》《灯》《边城》还有那个作傀儡戏的老人的那篇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 我有些忘了
就是 “那个赵四早在四年前得黄疸病死了”的结尾。老人每日都在表演王五和赵四相斗的傀儡戏。现实中王五是老者的儿子,与赵四相斗死去。老者日复一日的表演内容始终是 王五与赵四相斗 赵四初占上风,可最后必是王五胜利。
故事很简单 可结尾只一句就把整个故事提高到一个高妙境界 那老人的这种精神十分打动人。与边城中翠翠的等待有相通之处。
沈先生作品的结尾 总是在不经意间点出让人心颤的笔墨
如果谈艺术特色 我觉得这点很值得注意
沈先生 小说的结尾 有这样匠心的作品很多
比莫泊桑啊 欧亨利什么的都不遑多让
而且更为自然


那一个叫《生》,我也想到了那个结尾的,非常的令人,怎么说呢,出人意表,而动人心弦(这里这个成语当偏向于动词的意义用)。


怀靳以的 忆祥鹤
怀徐志摩的 那几篇
嗯 沈的作品是东方的美丽与苍凉
散文 你看 余光中不看
还有董桥
这几个也不错


散文余光中和董桥我都不曾看过,名字却真听得不在少的次数了,但一直是懒,等有时间一定去看一看。


归有光的笔承。废名,沈从文,汪曾祺,包括萧红,孙犁------有着我喜欢的田园故地风格。。都很喜欢。。。。。


四五年前作现代文学作业的时候,朋友就选了这个题,从沈从文、汪曾祺到废名。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名字,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明净起来,他们的五四是多么不一样的呢。想起浦口的教室,现代文学教员,以及教室外的桂花树……


很长,也很好


真是喜欢他的散文啊。最怕那种刻意的悲苦,而他笔下的明净温暖,却像田头树下的野花一样自然不造作。比小说更适合午读的时光。
最要命的是出版的系统混乱,我买的几本,均有大片重复的章节


买一套汪曾祺全集或者文集就好了啊,这样就不会重复了。有时候几本书里重复的篇章很多的确是有点烦人的。


2009-08-24 08:17:37 绿茶
归有光的笔承。废名,沈从文,汪曾祺,包括萧红,孙犁------有着我喜欢的田园故地风格。。都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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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我也喜欢这几个人,天生有灵气的作家。还有梁实秋的散文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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