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湖
2011-11
浙江大学出版社
冯世杰
238
《遥远的湖》的书名看起来很普通，但我不想用让人一见思想就会开小差的玄乎的书名来欺骗读者。“遥远”展示了书中人物的心路历程，“湖”意在表现历史概念。湖是深邃的，有风平浪静，也有波涛汹涌，任何一段历史，都如同湖。在湖中沉浮的其实是滚烫的血液的火焰。 在湖边站久了，就会发现，年代多么久远的湖，都那样年轻。历史也是这样，支撑它的必是那些曾经年轻的平凡人，离了这些平凡的人，这段历史就显得苍白，显得不那样真实。 一位与书中某个人物的经历大体相同的朋友对我说：写我们这代人的经历的书我没少读，但我总觉得那些人物和他们演绎的故事离我们太远，希望读到就像写我自己的故事一样的书，真实得让我以为不是在读一本小说。 还有一位朋友说，小说散文化，读起来更让人动情。 既然是小说，书中的人物自然也以虚构为主，但我自己明白，这些人物在生活中都能找到他们的原型。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笔，让这些人物更活脱一些。因为他们更多的时候，内心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找一个小小的角落，容他们过一种安定的生活。 平凡的教学生涯，让我更多地认识了像我一样平凡的人物。随着我对小人物的敬畏之心的与日俱增，“小”人物卑微的心态越来越让我难以释怀，对他们的理解越深刻，我越割舍不下描写他们的愿望。 我开始追随各种小人物，从他们据守的那一方天地中窥探他们的举手投足，从他们的一颦一笑中解读生为小人物的心路历程。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风雨飘摇的历史造就了英雄，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渴望做英雄；英雄固然让人崇拜，但崇拜英雄的人并不都想过那种风雨飘摇的生活。当然，小人物中也有入敢于想一回不同寻常的东西，这就是小人物身上表现出来的悲剧色彩，因为小人物看不清自己的同时更不能看清历史。 再后来，我似乎更明白了，喧嚣的是历史，沉默的是生命。 于是，我写就了这本《遥远的湖》。 从开始动笔到结稿，断断续续经历了十多年时间，套用“十年磨一剑”的说法，扪心自问也算对得起读者了。特别是书中的细节描写，倾注了我许多的情感在内，自以为真切、细腻。当然，评价还须由读者去做的，我只是想要说明我对创作还是蛮认真的。 有时我甚至怀疑这作品出自我的笔端，可它又真切地摆在我的案头，让我只有相信和激动的份儿。相信和激动并不等于盲目，我不是这种人。我知道自己的文字一如知道自己的秉性，好比断臂的维纳斯，残缺意味着遗憾，但遗憾又能使人生出希望。 我的希望是读者视我为朋友，提出好的建议，使我能够完善作品的不足。 耐心的读者会发现，我是在用少年的眼光看那段特定的历史，幼稚是自然的，过于理性反倒不让人信服。扭曲的灵魂在扭曲的世界里挣扎，真善美与假丑恶的较量，有时难以凭借过程来诠释，就像我们既要了解自己的身体，又要了解自己的情感一样，有时倾尽一生也难以达到目的。 有些东西，我们应该遗忘，但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这是为什么，我常常想。人一生也许会犯许多错误，别人可能不当回事，自己却不应忘怀；历史出过一次错，但知道这错是无法忘记的，就不该忘记。若真的忘了，可见这头脑有多愚蠢。我既不想做蠢人，又没有抽丝剥茧的能力，只好用思想搭张网，引来蜘蛛为我织补网上的故事。 冯世杰
《遥远的湖》是一部以独特视角观察、反映和思考社会人生的长篇小说。那些沉重的感受，悲凉的场景，迷茫和落寞的日子，快乐与幸福的时光，还有说不清道不白的青春的躁动……构成了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一幅幅生动有趣的画面。作品以散文式的笔法，时空交错的场景描写，少年的视角和浓郁的抒情色彩再现了历史的真实。作者在文字上倾注的真情，三维立体的叙述方式，为读者提供了一个解读人物和情节的二度空间。 《遥远的湖》的细节描写极具人性美，如人狼共舞的悲壮、生命的坚韧和脆弱、生活的苦涩和凄美、爱的迷惘和性的荒诞等，在特定的环境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自序楔子上部1．红烛泪2．遭遇“蛤蟆”3．风雪中4．天若有情5．出任保镖的日子6．少年“黄鼬”7．纸玫瑰8．人工河边9．两个女人的婚礼10．出走11．怪异的火焰12．疑窦丛生13．离奇的狼祸14．郑狠子的嘴巴15．地府门前的恩遇16．今晚的月亮作证17．“白蛇”事件18．北京往北19．画地为牢20．女孩的心事21．宝岛传来了枪声下部22．重返舞台23．小站上的巧遇24．黑娃泡妞25．今夜高谈阔论26．野菜团子的味道27．少女瑞琦28．邂逅在天池29．载满幸福的火车30．上帝发了一次疯31．挽歌中的低吼32．隐没在雪地上的飞机33．坠落与上升34．永远的杏核35．刺指36．乾坤对话37．天国飘落的雪花
红烛泪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农历戊戌年十二月三十日，再过几分钟就是己亥年正月初一了。 此时，过年的喜庆和贺春的闹猛交织在一起。推倒了“三座大山”的压迫、当家做主不久的人们，眉梢上跳动着的，眼角上洋溢着的，都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年轻的人民共和国即将迎来又一个春天。爆竹声声，礼花璀璨。色彩缤纷的夜空被热烈点燃，欣喜若狂的人们被憧憬陶醉。与此相呼应，在吉林省长春市南关区东天街的一间瓦屋内，一个男婴以一声啼哭宣告了他的降生。 “哇”男婴的啼哭被窗外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所掩盖，土炕上，刚刚承受了生产的痛苦的产妇，身子又一次抽搐。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扯了一下被角，欲盖严实婴儿的身子，但她的动作并没完成，就被为她接生的那个女人制止了，“小心，别受了风。” 产妇像没注意接生婆的警告，伸出的手仍然拉紧被角，面色灰蓬蓬的，眼光却分明射向了窗外。窗外，鞭炮的爆裂声此起彼伏。接生婆支起耳朵，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哦，过年了。” “不——” 产妇的声音虽然微弱，正在帮接生婆收拾东西的三妯娌却听清了：“她是怕鞭炮声惊着孩子。” 产妇满意地看了一眼三妯娌，又将眼光转向身旁的婴儿，神情似乎在谛听婴儿的哭声。婴儿半睁着眼睛，一声接一声地哭喊着，似乎在与窗外的爆竹声比高下。忽然，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几个女人的眼光一下子全转向了他。他的眼睛仍然半睁着，但在接生婆看来似乎张大了一些，像是在辨认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像是在辨认自己的母亲。 产妇诧异地向身旁的女人询问：“他是不是饿了？’’ “别担心，你的奶还没下呢。”大妯娌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说出的话自然让才十八岁的产妇信服。 “瞧，怪机灵的小家伙！”一向话少的二妯娌终于开口了。 刚刚做了母亲的女人的臂弯里，睡着一个幸福的男婴。这个男婴就是我；当然，这个生产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听着窗外不时传来的爆竹声，母亲的眼中含满泪花。在准备离去的几个同样普通的妇人看来，这个小女人，正在享受她们享受过多少次的幸福。 女人理解女人，却无人真正知晓泪花后面的东西。 “母子平安，应该高兴，”母亲的三妯娌放缓语气，“千万别哭，看落下了病。，' 瓦屋的房门轻轻地关上。婆家的人不在场了。 一对母子，蜷缩在房间里那盘灰暗的土炕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旧的看不清纹路的土布棉被。 产后的母亲，泪水黯然滴落。独自搂着只知道甜蜜梦乡的婴儿的时候，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逝去的双亲……她用被角揩拭了一下眼睛，极力挣脱泪水的阻隔，凝视着臂弯中的婴儿，仿佛凝视着今世的希望。 是的，眼前，她只有这个婴儿。 窄小的瓦屋，灰暗的土炕，破旧的棉絮，都属于我的二伯父。 让我的母亲一生都感激不尽的二伯父，在母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温暖的手。 打我记事起，这座迎接我出生的古宅，就一直坐落在横穿城区的伊通河畔。它的边上是一条跨江铁路桥。每当火车经过的时候，这座古宅的窗玻璃就会发出一阵颤动声。顺着铁路向北，可以看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那就是让中国人受尽耻辱的伪{‘‘皇宫”。就是在这个古宅院里，从我祖母的眼泪中，我晓得了，我有四个伯父、两个姑母先后天折在曾是伪“满洲国”皇城的街道上。我的祖父让我的祖母生育了十二个儿女，却连自己的姓氏怎样书写都不晓得。这样一个可怜的老人，因为不识字，看不懂贴在桥头的告示，在“灯火管制”的夜晚，去那座铁路桥下面捡了两条死鱼，被端着刺刀的日本兵挑伤了一个后脚跟。多亏了“东大药房”的掌柜是祖父的同乡，祖父才保住了那条腿。半年后，走路一瘸一拐的祖父，又因为出门时忘了带“良民证”，在爱新觉罗·溥仪出巡的那条有名的四马路上，被拖在马后游街示众。从此，这个“良心大大地坏了”的小老头，成了当时“新京”的“刁民”。 东天街上有个桃园胡同，胡同口有个“u”型的建筑。建筑不高，是平房，它的样式看不出与周围的房屋有什么不同，只是墙皮有几处剥落。院落不大，从院门到正厅的门口是用一些不规则的石板和石子铺成的过道，大约八十公分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几块石板是大户人家丢弃的废料，至于石子，不远处的伊通河河床上随处可以捡拾到。过道在距离院门三米的地方突然拐了一个急弯，弯道的内侧有一块空地，仅有两平方米，上面种着两株樱桃树，树的下面摆着两口大缸，这是农村里经常能见到的那种水缸，里面蓄满了水，只是其中一口缸里游动着几尾金鱼。 ……
扭曲的生存气候，强大的自然威力，宿命的精神枷锁，都可能导致人生悲剧。但所有的悲剧都无法泯灭高尚的人格理想——它以无以伦比的高度，览尽一切的气度，超凡脱俗的静美，让易感的心灵摆脱自卑的缚力，拒绝虚假的遮挡，进发生命的激情。 《遥远的湖》是一部以独特视角观察、反映和思考社会人生的长篇小说。内容包括“红烛泪”、“风雪中”、“天若有情、“出任保镖的日子”、“纸玫瑰”、“人工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