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当当草根街/新创儿童文学系列
2012-11
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曹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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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任何一部作品，都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的酝酿过程，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好题目，或者说忽然得到了一个好材料，按捺不住，立马动手将它写了出来。我也曾试过，但不行——横竖写不下去。手中握着笔，心里却始终没有把握，一边写一边犹疑，越写越没底气，写着写着，不由得发一声叹息．将稿纸团巴团巴，把那些已经勉强写出的文字失望地扔到纸篓里，然后拍拍手，对自己说：别急别急．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等吧。一等也许就是许多年。这其间，那个心里自认为很有气象的东西，会不时地像灌木丛中的一只兔子，探露一下脑袋，看一下四周．就又无声地消失了。 它会在我心里留下一丝痕迹．但并不深，而是浅浅的、似有似无。终于有一天．它又探出了脑袋，随时随地，或是我在飞机上，或是我在火车上，或是我与一个朋友喝茶时，或是我在街上溜达时，或是我在厕所，而这一回的情形与过去大不相同：这脑袋却怎么也不肯缩回去了．不仅脑袋不肯缩回去，连整个身子都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很固执地在你的心野上跑动、跳跃，日日夜夜地撩拨着你。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知道，这个“孩子”终于在记忆的黑暗子宫里待不住，闹着要出世了。那些天，我的心思会每时每刻地跟着它——更准确地说，是它整天拴着我的心思。一天早晨，我说：动手吧！于是就开始了写作．速度极快。《草房子》和《青铜葵花》等，我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将它们搞定了。《丁丁当当》的故事种子，我已记不得究竟是在何时就埋在了心里。这些年我甚至不止一次地跟一些朋友和出版社讲过。我说我要写一个傻子找傻子的故事．但一直迟迟没有真正地面对它。决定让它出世是在去年年底。就我这个特定的人而言．这样的写作过程也许是一个很合理的过程。我喜欢这个词：沉淀。沉淀是对素材的考验，经不住沉淀的素材。 大概也是不值得伺候的素材。沉淀的过程还是一个不断丰富素材、调整素材的过程。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会对一些东西看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透彻，越来越接近美妙的境界。我发现，最早被我迷恋的这个素材，到了几年、十几年以后，它已经大大地变样了。当我将终于写出来的作品在与从前打算写出来的作品进行比较时，心里总是庆幸：幸亏当初没有硬写出来。因为两者在质上实在具有天壤之别。现在出来的系列长篇《丁丁当当》，是当初被我认定为素材的《丁丁当当》所根本无法比拟的。这其问的时距，大概有十年吧。还是一如既往的追求：我写的必须是一部艺术品。其他方面，我考虑得并不多。 让自己的文字活得长久，这是我永远的希望。我要做到让我的任何一部作品，都得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不求名噪一时，只求生命四散和恒久。从写作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潜心琢磨：一部作品究竟凭什么能穿越岁月的风尘呢？我没有一刻放弃过对这个问题的追问。多少年孜孜不倦地摸索，自以为也多多少少地悟出了一些真谛，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些可以让作品成为艺术品的元素和基本面。也许我永远也不能特别明白地说清楚它们．但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丁丁当当》必须是艺术品——我在动手之前，就反复告诫自己，不然就不要去做。费时费神，不将它们做成艺术品，速衰速朽，又何苦呢？我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到就能做到的，但我无法改变我的痴心。 写一天，就顽固地坚持一天。说与日月同在，是狂话，但能与自己相伴一生，在鬓毛白尽时．还能看到自己的文字依然活着．也就足矣。《丁丁当当》也许与我以往的作品有所不同。它一定与《草房子》和《青铜葵花》等作品有些区别．里头多了些幽默。但我对幽默始终有我自己的定义。我一向认为，幽默是超越了悲剧、喜剧范畴的，它肯定不只属于喜剧范畴。最高级的幽默是这样的：当笑在嘴唇如水波漾开时，泪珠正从眼眶盈盈欲出。挨在幽默身旁的是滑稽，但滑稽与幽默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滑稽比幽默要低一个档次。 当下一些作品，所谓幽默，基本上属于滑稽的层次。没有内容的笑，基本上是一种空洞而无聊的声音。但《丁丁当当》无论与《草房子》和《青铜葵花》等作品有多大的不同，也还是一娘所生，是同一血统。在它底部所蕴含的最基本的品质，与这个家族的其他成员并无差别。我喜欢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甚至有点儿偏爱。
《新创儿童文学系列新闻出版总署“十二五”重点规划图书·丁丁当当：草根街》中的当当在寻找哥哥的途中碰到一个长有六指的男人，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以五千块钱把当当卖给了草根街年近半百且膝下无子的来福和素珍两口子。在草根街，当当依然保持着他的纯真和热情，以一个傻子的单纯，感动着所有的人。他能和鸭子共游谈话，为鸽子挺身而出不惜自己受伤，为了保持青石板路的干净，天天打水清洗路面，并在来福遇险时不顾自身安危顶住轮椅不让车和人滑入水中……最后，当当离开草根街，再次踏上了寻找哥哥丁丁的旅途。
曹文轩(1954～)，江苏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客座教授。主要文学作品集有《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蔷薇谷》、《追随永恒》、《三角地》、《甜橙地》等。长篇小说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黑瓦》《根鸟》《细米》等《红瓦》《草房子》、《细米》、《天瓢》、《青铜葵花》以及一些短篇小说分别被翻译为英、法、日、韩等文字。《草房子》获中国作协第四届儿童文学奖。短篇小说集《红葫芦》获《中国时报》1994年度十大优秀读物奖。
第一章 鸟、猫或狗第二章 大湖第三章 六指第四章 篝火第五章 草根街第六章 一夜叹息第七章 关押第八章 围攻第九章 丢弃第十章 放鸭第十一章 疯狂的鸭子第十二章 鸭瘟第十三章 清洗第十四章 一张超大的床第十五章 闲不住的水桶第十六章 灰娃来到梦里第十七章 过路的鸽子第十八章 雨点儿第十九章 站在肩上第二十章 救护车第二十一章 轮椅第二十二章 水面上的眼睛第二十三章 又见六指第二十四章 空中的铃铛第二十五章 远走高飞
按照灰娃说的，当当天天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饿了，他就拿出饭盆向人家乞讨。那时，他一点儿都不害羞，大大方方地站在人家门口，或是站在一家饭馆门前。他双手捧着饭盆，用黑而亮，却又充满傻气的目光告诉人家：我饿了。呆傻与天真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呆傻还是天真。望着这个小小的、胖乎乎的小乞丐，没有一个人会投以讨厌、鄙夷的目光，倒觉得他有点儿可爱，甚至生出几分怜悯。他们一般不会立即给他盛上食物，而是先打量一番。这也难怪呀！那些要饭的孩子，一个个都脏兮兮的，可这一个，干干净净的脸，干干净净的衣服，干干净净的饭盆。他们猜想：这个孩子是个傻子吧？可一个傻子怎会这样干净呢？他是从哪儿来的呢？他有家吗？他有父母吗？他还要往哪儿走呢？打量了一番之后，他们总会在他的饭盆里盛满食物。这些食物绝不会是剩饭剩菜。有了饭菜，当当就会马上走开，走到一个僻静、干净的地方，或是在一棵大树下坐下，或是在一截矮墙上坐下，然后慢慢地享用盆里的美食。那时，也许有几只鸟在枝头上歪着脑袋看着他，然后飞落在地上。它们先是战战兢兢地望着当当，但没过一会儿，就一蹦一跳地朝他靠近过来。当当停住不吃了，笑眯眯地看着它们。然后，他就会把饭拨出一些，撒到地上。看着小鸟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米粒，当当就会显得非常高兴，会“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就会又拨出一些米粒来，撒在地上。其间，也许会有一只猫或是一条狗急匆匆地跑过来，小鸟们“呼啦”拍着翅膀飞回到树上，然后歪着脑袋往下看着。那只猫，或者那条狗，正在吃着地上的食物。小鸟们好像很焦急、很生气，在枝头上蹿下跳，“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当当就会将身子转一个个儿，把饭拨到另一块地方，然后抬头望着树上的鸟：下来吧！下来吧！小鸟们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就又壮着胆子飞离了枝头。它们不敢立即落到地上，而是在大树下高高低低地盘旋了一阵，才战战兢兢地落到地上。那时，那只猫，或者那条狗，一边吃着剩下不多的食物，一边瞅着小鸟们面前的食物。当那只猫，或者那条狗，吃完食物往小鸟们面前的食物跑去，将小鸟们又惊起时，当当就会生气地甚至愤怒地吼叫起来。那只猫，或者那条狗，就会立即止住脚步，有点儿胆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着当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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