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都市
2009-9
北岳文艺出版社
傅书华
298
都市，从来都如罂粟花般充满着艳丽的邪恶诱惑；都市，似乎是一片无垠的荒漠，无论多少亲情的泉水，一旦流淌其中，终将无影无踪；都市，真真是有那么多让人咽口水的好，也真真是有那么多让人唾口水的孬。于是，古往今来，有了无数对乡村亲情的眷恋，有了无数对都市无情的怨怼。当成群结队的乡民背离祖祖辈辈生活的热土，踏上一条他们也不知所以的都市之途时，深深地烙刻在有形的肉身与无形的心灵之上的都市如何？都市中的他们如何？
踏着月光的行板／迟子建乡下的青年夫妇，分别来到两处都市谋生，空间距离的遥远，难阻他（她）们之间的绵绵深情。但二人的相会，却必然而又偶然地一次次错过。或许，真的会只存在于一个瞬间?而这一切，又隐喻着什么?接吻长安街／夏天敏来到北京的一对热恋中的乡下青年男女的都市之梦。但这个梦，却“是件艰难巨大的工程”“像到北极探险一样艰难”。为什么呢?这其中的城乡文化密码和情感密码有待您的破译。娘家侄儿侯赛寅／李铭乡村是都市的娘家。娘家侄儿侯赛寅来到都市，乡下的妻女却与村长发生了让城里人目瞪口呆的故事。侯赛寅最终在都市里出人头地，但谁又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呢?“有谁能够真正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呢?城乡简史／范小青虽然只是一本都市人不经意问流落到乡下的记录家庭生活日常开支的账本，但这账本的内容对乡下人来说，却“实在是太离奇了”，为了寻求这样的生活，乡下人来到了都市，又开始了新的“记账”生活。去杭州／海飞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为乡人描绘的杭州美景所吸引，为了赢得乡亲们对他们的尊重，踏上了去杭州的路途。一路上的艰辛让人辛酸，但更让人辛酸的是，他们所乘坐的火车，正飞奔向“和杭州刚好相反的地方。北京的金山上／张抗抗在北京城里捡垃圾的乡下人，曾经被人诬指为小偷，但最后他自己的辛苦所得却被真正的小偷偷走了。尽管如此，主人公却“不知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高兴”，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他生活在“北京的金山上。”北京候鸟／荆永鸣来泰是一个在乡下因为无聊而爱耍“小钱”的人。他来到了都市，先在远亲餐馆里当服务员，再去车站打零工，还曾自己开餐馆当老板厚道待人，打架自卫，上当受骗不一而足。城里人生活的不易，乡下人来城里打工的艰难，充斥于全文的字里行间。生活在天上／毕飞宇乡下的“蚕婆婆”终于被儿子接到城里来了，时尚的小汽车，宽敞的楼房，高级的音响，神圣的教堂，还有儿子尽心尽意的一片孝心。但在“蚕婆婆”看来：“城市是什么我算是明白了，上得了天，入不了地的鬼地方。继续温暖／毕亮爹娘都去南方城里打工了，乡下只留下爷孙俩相依为命，春节的时候，孙子送给爷爷的礼物是：喜鹊的叫声，南方的海涛声，都市的声，而最珍贵的，则是孙子模仿的父母给爷爷的问候情形。天下无贼／赵本夫憨厚的在大沙漠与狼也能和睦相处的傻根，打工五年，怀揣六万元钱踏上回乡的旅程他根本不相信外面的世界会有贼，因此被众人认为是傻到了极点。在他的面前，两个爱山水的惯偷的心灵被震撼了。谁能让我害羞／铁凝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少年，为了引起女主人的注意，证实自己的存在，费尽心机，打扮自己，显示自己，但最终这一切都是徒劳，入室抢劫未遂成了他的最后结局。端午／王祥夫端午节到了，建筑工地的民工食堂里那一大堆被宰杀的鸡让民工们垂涎欲滴，但最终民工的饭菜里，却只有些鸡杂碎，尽管如此，民工们仍然吃得津津有味，干活“格外卖力”。蜘蛛／江少宾民工黑七与马多在城里高层建筑的架子上，像蜘蛛一样地爬来爬去地工作。黑七的妻子被典给了老板，黑七自己则在高层施工的过程中，从高层坠落身亡。五月的铜像／钟求是乡下来城里打工的民工平日里既为物质贫困所煎熬，叉为性饥渴所煎熬。他盗窃了作为街心天使的女性铜像，准备当废铜卖掉，但最终却为铜像的女性美所打动。当他想将铜像送回原处时，却意外而又必然地被当作贼抓了起来。包工头要像鸟一样飞翔／孙春平包工头强暴自己手下民工的妻子，激起了众怒。众人以索要拖欠的工钱为由，发泄自己心中久存的怨恨。包工头不得已，最终以爬上高高的烟囱欲寻自尽来索要工程老板对他所包工程的欠款以付民工的工钱。大老郑和他的女人／魏微外地来做生意的大老郑和他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但他的女人却不是他的妻子。大老郑和他的女人都是很朴实善良勤劳的人，他们生活得温馨又充满了情意，但是，有一天，这女人的丈夫来了。上海一夜／方格子一个在上海从事性工作的乡下女子，虽然饱经男女之事，但却在与男研究生灵肉一体的欢娱中，被深深地打动。是离开上海，还是再返上海，这是一个问题城市里的一棵庄稼／李铁崔喜用自己的智谋嫁到了城里，并竭力使自己成为城市女人，但乡下人的本性使她走近了从乡下来打工的大春，与他身心合为一体。但最终她又离开了大春，因为她已经成为了“城市里的一棵庄稼”。
身与无形的心灵之上的。 民工在都市里，确实如《蜘蛛》般劳作着，人，已然异化为“物”，爬来爬去，让人想到了西方现代主义代表作《变形记》，在卡夫卡的笔下，人，异化为大甲虫，爬来爬去。不仅仅是民工，即使是乡间来的包工头又如何呢？不也是因为欠账累累生计无着而《包工头要像鸟一样飞翔》么？不也是不得已要爬到高高的烟囱上，以身家性命相赌么？ 更为严重的问题则在于，乡下人在都市里，那完全被无视所带来的“无我”的孤寂与绝望。不论你怎样地试图表现自己，试图让城里的人发觉你的存在，但当你真正让城里的人知道你的存在时，却又是以与你纯情而又多情的自身全然相悖的罪犯的面貌而为人所知。这是错位后的荒诞还是扭曲后的悲哀？ 这样的孤寂与绝望，这样的被压抑与被误解，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演化成了对都市真正的敌对性的仇视与攻击性的宣泄。都市人眼中臆造的乡下人对都市人的敌视与犯罪，就成为了对都市人真正的侵犯与报复。 女性之与都市，都市之与女性，二者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亲缘关系。当两千年前的孔夫子发出“世上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的感叹时，他再也没有想到，作为儒家代表的他视为“难养”的“女子”与乡土中国视为“美丽的诱惑”的都市”，二者会奇妙地有机地结合为一体。 或许，女性更多地体现了生命的感性与鲜活，而正是这感性与鲜活超越了社会理性规范的樊篱才让孔夫子如此地头痛？也才让现代都市充满了“美丽的诱惑”？《上海一夜》是短暂的，却又是给人以长久地思考的。 当崔喜如《城市里的一棵庄稼》为了在城里生存，利用自己的女性性别优势，终于在城里占据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时，我们看到了女性与都市二者的相互迎合，二者的“合谋”。 但是，女性在给现代都市带来诱惑时，也给现代都市带来了纯净的温情，正是这一温情，化解了现代都市的坚硬，消散了现代都市欲望的邪恶，给我们枯涩、麻木的心灵以滋润、以感动，虽然这一温情往往被遮掩在现代都市五颜六色的内衣与外衣之下。《大老郑和他的女人》带给我们的，就是这样的一份温情，就是这样的一份滋润与感动。 其实，传统乡下人进入现代都市的人生际遇生活故事还有很多，但仅仅是以上这些，也足够让我们品味再三了。但仅仅是这些，却又让我们感到了某种不满足：毕竟这些故事是为讲故事人的喜好，是为讲故事人对传统乡下人进入现代都市的人生际遇生活故事的理解所局限的，是他们理解、想象当今传统乡下人进入现代都市的产物，譬如，单单是没有揭示出现代都市对传统乡下人的美好召唤，对传统乡下人的现代启蒙，就显示出了这些讲故事人在情感、理解、想象中的某种单一与贫乏。我们有理由相信，伴随着传统乡土中国迈向现代都市中国步伐的加快，我们会听到更多的更丰富的从乡土走向都市的好故事。
关注乡村发现，反映农民生活，抒写民风民俗，释义变迁。铁凝、贾平凹、陈忠实，迟子建，王安忆，张抗抗，陈源斌，刘庆邦，范小青，张炜，刘醒龙等中国文坛的四十余位主流作家，以觉醒的现代意识和哲学眼光审视乡村人生，呈现乡土生活本色，以作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发掘和提炼体现生活本质与生命韧性的乡土精神，以独特的乡土精神，以独特的视野和笔法，解剖与考量传统文化以及市场经济条件下乡村人际关系和道德风气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