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女之吻
2008-12
译林出版社
[阿根廷] 曼努埃尔·普伊格
236
屠孟超
无
拉丁美洲文学在十九世纪拉丁美洲获得独立以后就出现过辉煌。无论是浪漫主义小说与诗歌,还是自然主义小说,无论是现代主义诗歌,还是现实主义小说、地域主义小说或印第安主义小说,拉美文学都以其独特的风格展现在世人面前。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文学作品却不为世界文坛关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作品开始被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他的作品引起了美国文坛的高度重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巴尔加斯·略萨的《城市与狗》、胡里奥-科塔萨尔的《掷钱游戏》、卡洛斯·富恩特斯的《阿尔特米奥之死》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同时出版,更是造成了文学爆炸的态势,将本已繁花似锦的拉美文学以它特有的魅力展现在世界各国读者面前,为当时比较沉寂的世界文坛带来了活力。 在我国,自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一大批拉美文学作品被译成中文出版,受到中国读者的欢迎。博尔赫斯的神秘的交叉小径中迷宫式的时间,胡安·鲁尔弗阴曹地府里栩栩如生的农村众生,加西亚·马尔克斯笔下神奇的飞毯和奇异的炼金术,卡洛斯·奥内蒂的令人恍惚的时空观和复杂的心理描写,巴尔加斯·略萨的“教堂”中前后跳跃的对话,卡洛斯·富恩特斯的充满了痛苦和欢乐的“最明净的地区”,胡安·多诺索的那位自以为换上了鬼怪器宫、神情颓丧的翁伯特,阿莱霍·卡彭铁尔的加勒比地区巴洛克式的异彩纷呈的传说,罗亚·巴斯托斯那超越时空、集善恶于一身的独裁者,罗贝尔特·阿尔特的穷困潦倒的七个疯子,胡里奥·科塔萨尔的结构奇特、有数种阅读方法的“跳房子游戏”……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文学佳作将人们带进拉丁关洲这块既古老又年轻的大陆,领略那里丰富多彩的风俗人文景观。 在拉丁美洲涌现出这样一大批令世界文坛刮目相看的作家以后,当时一批比较年轻的作家在八十年代也崭露头角,除了有“穿裙子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之称的智利女作家伊萨贝尔·阿连德,他们中的一位代表人物就是阿根廷作家曼努埃尔·普伊格。 曼努埃尔·普伊格于1932年出生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1951年就读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不久,他获得罗马电影实验中心的奖学金,去罗马攻读电影导演专业。毕业后曾担任过几部影片的助理导演。六十年代中期普伊格开始从事文学创作。1968年发表他的处女作《丽塔·海沃兹的背叛》。普伊格是在拉美文坛为数不多的写同性恋生活的作家之一。与其他许多阿根廷作家不同,他所描写的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知识界,也不是阿根廷的中产阶级,而是最普通的民众,是社会中下层的普通人。他们普遍没有多少知识,在感情生活和性生活上都遭到挫折,生活在悲观失望之中。他的作品吸取了通俗小说和各种现代艺术(如电影、电视、摄影)的特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大大丰富了文学创作,引起西方文坛的普遍关注。 在普伊格早期的几部小说如《丽塔·海沃兹的背叛》和《红红的小嘴巴》中的故事都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离布宜诺斯艾利斯五百公里的偏僻小镇或潘帕斯草原,特别是在第一部小说中,普伊格塑造了一对并不幸福的夫妻和他们的女性化的儿子,一个粗鲁的外甥和几个朋友和熟人,小说还通过一系列的内心独自、对话、日记和一些年轻人的书信,将这个小村子的不为人知的生活像电影一样展现在读者面前,作者善于使用各种不同人物的不同形式的口语表达方式,以揭示与城市小说截然不同的小城镇的生活,反映人们之间的社会冲突与性冲突,自私与嫉妒,庸俗与流言,并通过这些司空见惯的恶习表现小说的中心思想:人的孤独与极力逃避现实的心理。 在1969年发表、1974年被拍成电影的《红红的小嘴巴》中,普伊格巧妙地又一次将充满激情的生活与冷静的心理分析结合起来,在他的这部作品中,他着重表现了妇女对爱情与婚姻的渴望,幻想着把在电影中看到的美好生活变成自己的现实生活。小说中的两个男主人公,一个是小城镇的自私狂妄的堂璜式的青年,另一个则是流氓无产者式的工人。故事的结局反映了爱情悲剧与婚姻的结合相互映衬的强烈的反差,表现出作者对婚姻与爱情的深层次的思考。
《蜘蛛女之吻》故事中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监狱的一间牢房里关押着两个囚犯,一个是政治犯瓦伦丁,另一个是同性恋者莫利纳。小说以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为主线索,逐步展现出他们的内心世界,拨动了埋藏在他们意识深处的心弦,从一个侧面剖露了阿根廷社会的现实。作者以主人公叙述电影故事的方法,一方面揭示了力图改变社会的革命者的复杂的内心世界,另一方面又从社会、心理和生理诸方面多层次地剖析了同性恋这个日益引起人们重视的社会问题。 对于同性恋的产生与存在,作者以严肃的态度进行了具体的分析。他采用新颖的表现手法,颇具匠心地将许多艺术技巧巧妙地糅合在一起,精心构筑了小说的结构,一部部异彩纷呈的电影故事,与小说正文相互呼应的理论柱石,穿插在对话当中的意识流,还有简洁明快的行书公文,让人读起来兴味盎然,余丝不断,真可谓集严肃文学与通俗小说于一身,既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又有对社会学和性心理学等问题的深刻探求,还有耐人琢磨的文学魅力。这种将文学性、趣味性、社会性、科学性融合在一起的特点是这部小说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曼努埃尔·普伊格于1932年出生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1951年就读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不久,他获得罗马电影实验中心的奖学金,去罗马攻读电影导演专业。毕业后曾担任过几部影片的助理导演。60年代中期普伊格开始从事文学创作。1968年发表他的处女作《丽塔·海沃兹的背叛》。普伊格是在拉美文坛为数不多的写同性恋生活的作家之一。与其他许多阿根廷作家不同,他所描写的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知识界,也不是阿根廷的中产阶级,而是最普通的民众,是社会中下层的普通人。他们普遍没有多少知识,在感情生活和性生活上都遭到挫折,生活在悲观失望之中。他的作品吸取了通俗小说和各种现代艺术(如电影、电视、摄影)的特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大大丰富了文学创作,引起西方文坛的普遍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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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长相看起来有些怪异,与一般女子相比颇有不同。她长得相当年轻,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五岁左右吧;脸盘小小的,像张猫脸;小巧的鼻子,鼻尖翘翘的。至于她的脸型嘛……像是鹅蛋形的,更确切地说,是圆形的。前额宽宽的,腮帮子也是大大的,但脸的下半部分就显得异常瘦削,与猫的长相一样。” “那她的两只眼睛呢?” “非常明亮,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她的眼珠子是绿色的。她半开半闭着眼睛,以利进行绘画。她注视着眼前的模特儿,它是动物园里的一只黑豹。起先它安安静静地趴在笼子里。后来,那姑娘移动画架和椅子时发出了声音,它看见了她,便站起身来,在笼子里来回踱着步,还冲那姑娘吼叫一声。直到那时她连黑豹的轮廓都还没有勾画出来呢。” “在此之前,那动物难道没有闻出她的气味儿吗?” “没有,因为笼子里放了一大块肉,它只能闻到肉味。动物管理员有意将那块肉放在笼子的铁栅栏边,免得让黑豹嗅到外面飘进来的气味而骚动不安。见到黑豹生起气来,姑娘便赶紧挥舞画笔,画得越来越快,画成了一个既像动物的头颅,又像魔鬼的脑袋的玩意儿。那是一只公豹,它盯着姑娘,不知是打算将她撕烂,然后吃掉她,还是对她怀有更加丑恶的企图。” “那天在动物园里没有别的游客了吗?” “没有,别的游客几乎一个也没有。那是冬天,非常寒冷,公园里的树木全都是光秃秃的。寒风刺骨,姑娘几乎是公园里的惟一的游客。她坐在自己带来的一张折叠式的小板凳上,前面放着一个用来摆放画纸的画架。离她不远处有个关着长颈鹿的笼子,笼子外边有个女教师带着几个孩子在看动物。不过,天气太冷,没看多久便匆匆离去。” “难道她不觉得冷吗?” “她不冷,她已忘记了寒冷。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面在画着黑豹,一面又在沉思着什么。” “她既陷入了沉思,就不可能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这样说是有矛盾的。” “没有矛盾,她确实在思考着什么,她已沉陷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但她几乎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她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之上。她穿一双黑皮鞋,鞋跟又高又粗,鞋帮的前面部分是镂空的,露出了涂成黑色的趾甲。袜子闪闪发亮,是一种网状的玻璃丝袜。不知是她的皮肤,还是袜子,呈粉红色。” “请原谅。请你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不要进行色情方面的描述。你要知道,这样做不合适。” “就依着你吧。好,我接着说。姑娘的两只手戴着手套。为了便于作画,她脱去了右手的手套。指甲很长,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由于天气寒冷,白皙的手指已被冻成青紫色。她有时停下画笔,将手伸进大衣里取暖。黑色的长毛绒大衣非常厚,大衣两边的垫肩也很厚实。大衣的长毛绒像波斯猫的毛皮一样厚,不对,比波斯猫的毛皮要厚得多。那么,谁站立在她的后面呢?因为有人在擦火柴点烟,但风将火柴吹灭了。” “是什么人?” “别急。她听到了擦火柴的声音,猛地一怔,便回过头来。此人一表非俗,虽不能说是风流美少年,却也看起来挺讨人喜欢。他头上戴的那顶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身上那件大衣有好几只口袋,裤子的裤腿十分肥大。他用手指碰了一下帽檐,仿佛在对她行礼,又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后,便说她画得非常棒。她感到他是个正人君子,因为从他的脸可以看出。她认为对方是个文静的善解人意的人。她用手整理了一下一绺被风吹乱了的披在额前的鬈发。她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也是长发披肩,只是在发尖上烫了一下,就像姑娘们平时常梳的那种发型。” “在我的想像中她是个身强力壮的女孩子,个儿不太高,长得圆鼓鼓的,走起路来像只猫。真够迷人的。” “你刚才不是说,不要谈色情方面的事吗?” “你接着说下去吧。” “她回答说,她并没有感到吃惊。可是当她再次整理头发时,手一松,画纸便让风吹走了。小伙子赶忙跑过去将画纸从地上捡起,还给了姑娘,并向她表示歉意。她回答说,没有关系。从她的口音中他听出她是个外国女人。姑娘对他说,自己是个难民,当年曾在布达佩斯学美术。战争爆发后,她便乘船到了纽约。他问她是不是怀念她出生的那个城市。这时,从她的眼睛里仿佛飘过了一片乌云,她整个脸部表情都阴暗下来了。她说,她不是出生在城市里,是山里人,老家在特兰西瓦尼亚一带。” “德拉库拉就是那里的。” “没有错。那一带山高林密,野兽多得很。每到冬季,野兽饿得发疯,来到村庄里伤人。村里的人们恐惧万分,常常将羊羔和一些死了的牲畜放在家门口,还向神灵许了愿,免得野兽伤害自己。说到这里,小伙子说自己想再次见到她。她告诉他,翌日下午她还会在那个地方作画,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只要天气晴朗,她就会去那儿。小伙子是个建筑设计师。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和自己的几个同事——其中还有一个年轻的女设计师——一起在工作室里搞设计。时钟敲过三点后,太阳过不了多久便会下山,他待不住了,就想放下手中的划线板和圆规,跑到就在工作室对面的中央公园内的动物园去。女设计师问他上哪儿去,为什么这样高兴。他只将她看做一般的朋友,但同时也发现对方在心底里已爱上了自己,尽管她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一定长得奇丑无比吧?” “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她有一头栗色的头发,脸部表情活泼可爱,虽说不上美貌绝伦,倒也颇讨人喜欢。他没有告诉她自己上哪儿去,便径自离开工作室。她心里非常难受,但丝毫也没有表露出来,一门心思埋头工作,免得自找烦恼。他到了动物园,天还没有黑。那天是冬天少有的晴朗天气,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兽笼的铁栏杆漆成黑色,墙壁贴上白色的瓷砖,假山也是白色的,只是掉了叶子的树木是灰色的。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睛。可是,那个叫伊雷娜的女孩子却不在那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伙子一直忘不了她。一天,他信步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在艺术画廊的橱窗里看到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来在橱窗里展现着某一位画家的几幅作品,画面上没有别的,只有几只金钱豹。小伙子走进画廊,见到了伊雷娜,她正在接受参观画展的人们对她的祝贺。下面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再好好地回忆一下吧。” “你稍等一会儿……我已记不清是不是就在那里,有个让她吃了一惊的女子和她打了招呼……不管它了。当时小伙子也过去向她贺喜。他觉得伊雷娜和他上次见到时不一样了。由于心里高兴,她的眼神中已见不到当初的那阴暗的表情了。他邀请她去饭店用餐,她便离开在场的所有评论家,和他走了。从她的情况看,仿佛过去曾经失去过自由,这会儿第一次能自由自在地在街上走,爱上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刚才你说是小伙子请她上餐馆用餐的,不是去她爱去的任何地方。”
《蜘蛛女之吻》是普伊格的第四部小说,这无疑是他的小说中影响最大的一部。在1976年发表后,几次再版,被译成多种文字,并改编成电影。这部小说中运用得最为突出的手法就是在两个人的对话中叙述电影故事。深谙电影艺术的普伊格巧妙地将六部电影的情节贯穿于整部小说的始末。这些电影故事的构思巧妙,安排得当。每部电影虽然都独立成篇,却有着共同的深邃的内涵,即从不同的角度隐喻同性恋的不同的表现方式及其心理特征。作者采用蒙太奇的手法,将电影与电影,电影与两个囚犯的现实生活剪切对比、明叙暗喻,像多棱镜一般折射出一幅幅既有情趣又耐人思索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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