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城·幻想卷
2008-10
人民文学出版社
《萌芽》编辑部
187
无
新概念作文大赛不仅在青年学生中,而且在文学界和出版界建立了威信。这主要依据两点,一是由著名作家和名教授组成的评委会的权威,二是逐步健全比赛制度并严格按照制度执行以保证比赛的公正性。所以这项赛事发现了很多优秀作品和写作新秀。 但是,文章的好坏优劣实在没有严格的、严密的、绝对的标准,见仁见智的情况太多了。况且,每届新概念作文大赛都有好几万人参加,水准普遍较高。尽管没有舞弊,尽管初评和复评的专家都很认真,也还是可能有一些好文章被遗漏。每次比赛结束,我都会收到一些信,也在网上看到很多帖子,满是落选的孩子们表达的失望、遗憾以至愤懑。我完全理解这些孩子的心情。虽然我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总还是想努力作一些弥补。这就是我们编选这套丛书的起因。 收入这套书的作品来自第十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落选作品,编选和点评由年轻作家和编辑者担任,是为了换一种选拔的眼光。当然,文学的标准总体上说并没有年轻年老的区别,但在不同的年龄段,审美取向可能有所差别。当然,还是有见仁见智的问题,还会有遗珠之憾。永远都会有遗珠之憾,能做的只是尽力弥补。但愿年轻的朋友们能理解“此事古难全”,但愿你们保持对文学写作的热情,也希望你们能喜欢这套书,毕竟,这是你们的同龄人编选的,应该能引起更多的共鸣吧。
新概念作文大赛成功举办九届以后,不仅在青少年学生中,而且在文学界和出版界建立了威信。这主要依据两点:一是由著名作家和名教授组成的评委会的权威,二是逐步健全比赛制度并严格按照制度执行以保证比赛的公正性。所以这项赛事发现了很多优秀作品和写作新秀。收入这套书的作品来自第九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未获奖作品,编选和点评由几位历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和萌芽年轻作家担任,是为了换一种选拔的眼光。当然,文学的标准总体上说并没有年轻年老的区别,但在不同的年龄段,审美取向还是可能有所差别。当然,还是有见仁见智的问题,还会有遗珠之憾。永远都会有遗珠之憾,能做的只是尽力弥补。但愿年轻的朋友们能理解“此事古难全”,但愿你们保持对文学写作的热情,也希望你们能喜欢这套书。毕竟,这是你们的同龄人编选的,应该能引起更多的共鸣吧。
一人之城事件拂晓回家大师与金蔷薇手套年代的记事十三月记圆圆曲来吧伴我飞卫府大喜凉州梦暗人舞和平之邸诗意航行东方妹天的儿子HERO兽化令狐冲突围为谁开,茶花满路逃
一人之城 杰森在五月十八日上午九时整被处以极刑。罪名:盗劫罪。 杰森在太阳升起不久后醒来,他以为他已经被处以死刑,但也许是上帝网开一面(滑稽的是,他之前从来不相信上帝这一回事)。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他发现他穿上了以前没有穿过的华美的衣服,身上的衣兜里装满了钱,和他之前偷盗的一样多。他甩了甩头,憎恨自己想起以前犯下的罪过,他相信自己在刑前所说的那句话(就是“我很后悔”之类的语句)。他缓缓抬头看着前方,发现他站在一座城市的人口。高大的建筑让他感到惧怕,虽然他才刚从死亡线上走回来,但他丝毫没有再生的感觉。 太阳在他身后升起,照耀着他走进这座城。他低着头行走,害怕他人看见他的脸,因为他总是认为这是一次侥幸的逃脱,虽然,他记不清楚逃跑的过程。他找了间旅店住了下来,并确定没有人看清他的脸。他把房间的窗帘拉得严实,不希望街边的人看到他的面容。他整天整天地将自己放在房间里,连门的把手都不大敢碰,就像被囚禁一般。他有点怀念他那牢狱生活(但他并不想回去)。 第三天,他实在忍受不住这样的生活,试探性地拉开窗帘。他轻轻地拨开窗帘,扫视着街上的一切,然后在街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属于下意识地看见)。是的,那不是别人的脸,那就是他的脸,常常出现在镜子中被他看腻的他的脸。他匆忙地追了出去,想追上那个人(其实他当时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夺门而出的目的是什么,也许不是为了看清那个人的脸,而是被自己捆锁了三天的眼睛),但是他动作慢了,就像他盗窃后逃跑不及时一样,那人已经没有了踪影。正当他垂头丧气的时候,他的眼睛扫见了更多的自己,准确地说,是扫见了更多张有自己脸孔的他人。他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一排排的自己,想不通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呆呆地走回了房间,谁说的话都没有听见。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整座城市的人都是他的脸,都是一个人的脸,都是杰森的脸。他这样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看着整个阴沉的城市,他想去公园或者什么僻静的地方好好想想(这时候,他无法忍受住处旁这条喧闹的大街),整个城市都是他的脸。 他在街上慢慢地走,不敢问路。他向来张扬不羁的个性瞬间全无,全身有些发冷。他随便找了一辆公共汽车,坐上去以后什么话都不说。公共汽车上有人大声地放着音乐,让他心生厌恶,但是他不敢去谩骂,因为那是自己(虽然只是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如果开口就感觉像在骂自己一样,他不是做蠢事的人,他看着满车的自己,自己是司机,自己是老人,自己是小孩,自己是女人。看到他想呕吐,然后随便找了一站下了车。 他在不知名的(或者说是他不知道名字的)路上走着,看见那路边的乞丐,看见纸醉金迷的富豪.他感觉都是他,他在乞讨,他在花天酒地。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人分享他的东西(那些原本不属于他但是却让他感觉是他的东西,就像他以前花着偷来的钱)。他坐下来静静地思考,希望能得到答案。十分钟过后,杰森深刻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惩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行刑方式,但是他认定,这就是一种,把他囚禁在一座只有一张脸的城市,他讽刺地想,是不是连这座城市的形状都是他的脸。 这是一个很好的答案,至少能让他自己满意。他开始寻找逃离之法。 他想逃跑,完全脱离这个城市。他试图寻找城市的出口,或者像是他进来的人口,反正城市中任何一个缺陷都可以,只要他能走出这座城。但后来他发现他的奔跑寻找都是徒劳的。他连原来的人口都再也无法发现,整个城市就像一张巨大的口,把他吞食了进去。 他现在只能冷静地思考其他逃离的方法,之所以他确定能逃离是因为他认为这种囚禁就是一种监禁,只要是监禁,就有方法可以逃跑,就像逃离监狱一样。监狱有监狱的规则,我要破坏它的规则。他心中这样想着。 他想,如果他让他人看见一张不相同的面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他满心欢喜地想实验一番。他去到洗手间,把他那留了半年多的胡子给剃了,然后看着镜子,摸着下颚,很满意。他在猜想那些大胡子看见他以后是什么表情,也许会很惊讶,把他当成明星看待,这样规律一被打破,也许他就可以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他都想好怎么去见他的女朋友,然后把他机智逃脱的故事告诉她。他不需要再去偷盗,一切可以顺其自然。这些想法让他感觉很兴奋,就好像已经成功一般。 但事实却完全超乎杰森的想像。当他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他发现,所有的人都把他们颚下那肮脏的胡子给剃了,剃得很干净,他们的下颚就像多年不见阳光一般,露出白色的光泽。那光亮让杰森感觉刺眼,他开始心生恐惧。他并不服从这一切,他认为这只是一种外表的装饰,就像带个帽子或者一副耳环,他要寻求一种更大的变化。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然后从床上坐起,本来习惯摩挲的胡子(他在思考的时候有摩挲胡子的习惯)也彻底没有了。他看着满屋的黑暗,只剩桌子上那把剪刀反射着窗户透进来的几丝路灯的光。他想用它往脸上狠狠地划下一刀,他就反拿着剪刀在镜子前在右脸上重重地割三下,他并不会满意只有一下,这三刀就像划开了他心中的乌云,让他感觉一下子轻松起来。他满意地欣赏着他的右脸,看了又看,像把玩一件工艺品一般。这三道伤口让他兴奋,他就这样坐在镜子前等到了天亮。他心里期待旁人的一句惊讶(也就是他自己惊讶的表情)。他对着镜子做出各种各样的惊讶的表情,有时候还配合上声音。对,他就是要这样的感觉。 但是最后,受惊的还是杰森自己。他清楚地看到路人脸上的三道伤疤,他看着别人就像看着昨晚镜子里自己满意的脸。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无法再忍受这种相似,他跑回房间拿出剪刀,当着旅店服务生的面再次毁容,他看见服务生的脸在和自己脸相同的位置莫名地被划开,就连血渗出的形状都是那么的一致。而后的一分钟,他突然变得异常的冷静。他吩咐服务员拿些止血药和一条干净的毛巾到他房间里来。 他的一张脸代表这整个城市所有人的脸,他糟践自己的脸就是糟践所有人的脸。他第一次那么心存怜悯地对待他人,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无力逃脱。他的房间充满了药水的味道,其中最浓重的一抹在床头——他的脸上。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样去生活,静静地躺着,前几天的神气现在全无,半开半合的双眼盯着全屋子的黑。他命中注定今夜无法入睡,但是又感觉无法清醒。他不想看到一个如同只有一个人的世界,他决定迷失自己的双眼,他明白这样活下去比死还要痛苦恐怖,他不想再看到这们的 他把剩余的药水全撒向了眼睛,火辣的感觉让他感觉真实,比往脸上拉三个口子还要真实。他有点头晕,前几夜没有合眼,现在又再也不能开眼,一系列的突发事件让他身心疲惫,他现在反而想睡觉了。 等他有点意识的时候,他听见周围有几个人在对话,他清楚地听见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他失去了双眼。”第一个男的说。 “对,上次那个抢劫的是变成了一个聋子。”这是另一个男的声音,感觉上很年轻。 “这都没有什么。”他听见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一个杀人犯被关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好了好了,我宣布,唐克.杰森处刑完毕。现在是?” “五月十八日上午九时三分,先生。”又是那个年轻的声音。 事件 陈记者接到一个电话。 这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本来,陈记者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冲上一杯清茶,拿出新闻稿,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陈记者看了一下表,七点零八分。以前这个时候,从没有电话打来过,今天的电话声多少有些突兀,这让他很不适应。陈记者放下手中的新闻稿,起身去接电话,无意间,左手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一杯热水汹涌而出,夹杂着茶香,浸湿了一桌的稿纸。陈记者不觉心头一紧,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拿起话筒,里面出现了长长的沉寂,对方没有说话,这让陈记者感觉有些意外。他努力去听话筒里的声音,可以断定,另一端有人在听。陈记者能感觉到对方微弱的鼻息声。透过话筒,他甚至还能分辨出那是一个男人。陈记者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不会是一个普通的骚扰电话,他想起刚才打翻的那只茶杯,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这让陈记者有些紧张。他扭了扭脖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记者发觉自己的两条腿已经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手心里渗出一些汗,当记者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如此紧张过。 窗外,太阳刚刚升起,熹微的阳光穿过窗子,照在陈记者略显发白的脸上。他很僵硬地拿着话筒,被动地去听。陈记者想和对面的人谈上几句,搞清楚这件诡异的事情。不过,显然是由于太紧张,他动了动嘴,竟没说出话来。对方也在听着,不说话,像是有什么预谋。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开口。周围的世界不合时宜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发出的滴答声。空气里显出不言而喻的恐怖。 终于,在挂钟响了第三百四十二下的时候,那边的声音响了。是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有些沙哑,就像是午夜电台里那个讲鬼故事的男人发出的。陈记者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他听见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今天上午八点半,丽环路34号,有人跳楼自杀。 陈记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谢北满怀期待地翻开今天的早报,想看一看昨天都发生了什么新闻。谢北看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字的地方,在确认自己把每一处报角中缝都浏览过之后,谢北叹了一口气,今天又令他失望了。 报上每天的新闻,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无非是某某领导又来视察工作,某某女明星又和谁传出绯闻,如此千篇一律,毫无新意,谢北对此早已感到厌烦。每次看报,谢北都希望能从中发现一条令自己兴奋的消息,来为自己的生活添加一丝活力,哪怕是一则灾情报道,或者是一条死讯。可是,这些报纸明显报喜不报忧,对于谢北感兴趣的新闻,向来是只字不提。谢北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没有意思。 谢北不停地打哈欠,挠头,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事实上,谢北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多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让谢北变得麻木,他不太擅长用语言来表达他自己的想法,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张开嘴,再闭上,重复这简单而机械的动作。当谢北完成第五十三个哈欠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两个字:造谣。 谢北笑了,他为自己能有这样大胆的想法而窃喜。接下来,谢北制定了一个详实周密的造谣计划,首先,要先编造一则作谣言的新闻。按照谢北的意思,新闻不要太激烈,但应该具有足够的震撼性,最好可以真涉及死亡,比如谋杀,或者是自杀。谢北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自杀更好些。一起谋杀案要牵扯到很多人,谢北不想这样,他只是想通过制造一则新闻来给自己的生活平添一些活力,此外,再没有别的企图。谢北不希望新闻产生太多的负面影响。谢北是一个严肃的人。 在完成今天第五十四个哈欠之后,谢北拿起话筒,开始实施自己造谣计划的第二步。谢北随意拨了一串数字,好像是34567,也好像是34576,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管它是多少呢,谢北在乎的不是这些。只要能够制造一则新闻,不同于报纸上的千篇一律,传播出去,让自己相信生活有些令人兴奋的地方,谢北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所以,电话打给谁都无所谓,有没有人听也无所谓,哪怕拨出去的根本就是一个空号,谢北也不会在意。只要能把自己造出的新闻说出去,就心满意足。 挂上电话,一身冷汁。 陈记者点了一支烟,让自己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理智地分析一下刚才的电话,不错,这应该是一条新闻线索。可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提供这个线索呢?他和自杀者有什么关系呢?或许他就是那个要跳楼的人,想在临死之前向世界做最后的告别。或许不是,他是那个自杀者的家属,他打电话,是想通过媒体来拯救厌世的亲人。再或许,他是一个绑架犯,想通过制造一起自杀事件来掩饰自己的撕票行为。更或许,他什么都不是,根本就是一个来纠缠自己的鬼魂。 陈记者不敢再想下去。 思索片刻,陈记者决定换一个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他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桌子上面,刚才被茶水浸湿的痕迹还留在那里,一旁是晾起的稿件,还在滴水。桌子的另一端,就是那个可恶的电话,是它毁了陈记者一个原本看起来不错的清晨。此刻,电话正安静地躺在一边,显出很无辜的样子。 电话。陈记者笑笑,突然有了主意。刚才太紧张了,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 终于,电话接通了。一瞬间,谢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则关于自杀的新闻,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谢北竟然无法说出口。一贯严肃诚实的谢北,在乎生第一次说谎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谢北陷入长长的沉思,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刚才太冲动了,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不擅言谈。谢北觉得自己应该把编造好的新闻写在纸上,然后念给电话里的那个人听,这样或许会好些。可是刚才,在造谣计划第一步实施的时候,谢北并没有这么做,他明显准备不足。 谢北绞尽脑汁地思索,试图能够构造出一个圆满的自杀事件。一则关于自杀的新闻,要有很多因素。时间、地点、人物,让谢北一下子编造出这么多东西,真的是有点困难。他努力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希望可以找到一丝灵感。 这个时候,谢北眨了眨眼,他看到电话机旁的通讯簿,正安静地呆在那里,等着他去翻阅。谢天谢地,谢北觉得,老天真是待他薄,在自己这么窘迫的时候,伸手帮了他一把。谢北打开通讯簿,稀里糊涂地翻了一页,突然就有了灵感。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关于自杀的新闻,他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 今天上午八点半,丽环路34号,有人要跳楼。 说完之后,谢北飞快地放下话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上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样妙不可言的感觉,在自己之前的三十年,谢北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今天,真的是一个突破。谢北笑笑,生活真美好。接下来,谢北喝了一杯水,缓解一下刚才紧张的思绪。然后,谢北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刚才因为编造新闻,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就要迟到了。 谢北拿起公文包,穿上外套,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打了今天第五十五个哈欠,心满意足地出门。 艾县新的一天。 陈记者按下上翻键,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数字,这是刚才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陈记者小心翼翼地拨下那串数字,他要给那个男人打过去。 拨完号,声音一声一声地响着,可对方始终不接,这让陈记者有些焦虑。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指针刚好指在七点三十分的时刻,这就是说,如果那个男人的话是真的,那么再过一个小时,跳楼事件就会发生。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第三次拨打没有应答后,陈记者放下话筒,他放弃了继续打电话的念头。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