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
2009-7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
237
吴爱明,陈爱明
无
当约翰·肯尼迪还在美国参议院工作的时候，有一天我问他如何看待曾经在众议院的日子。“哦，”他说，“在那里我们就像蛀虫。”太奇怪了，我想，但这就是杰克·肯尼迪独特的幽默。但是几年之后，我在白宫问他如何看待在参议院的日子时，他对参议院的评价如出一辙。蛀虫？他指的可能是什么意思呢？后来，回想我与他之间的谈话并研究他的性格之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他心里怀着一种很深的、或许是无意识的、甚至是傲慢的欲望——个人和思想的独立——不屑与那群蛀虫同流合污。这种欲望意味着他经常会使用一些小技巧或引发一些小争吵来与“蛀虫们”保持距离。他的某些行为很可能是受到了他父亲乔·肯尼迪的影响，众所周知，他父亲在财政和政治上都坚持己见。他们父子俩谁也不会对“蛀虫”或“失败者”表示同情。在1960年的竞选中，杰克·肯尼迪像他妻子预测的那样，证明了自己成功的潜力。他首先赢得了民主党的总统提名，之后赢得了总统宝座。让人惊异的是，他用领导马塞诸塞州的方式领导全国，他和民主党经常意见不一致，有时甚至背道而驰。他1960年建立的个人组织——包括全国范围内县级的草根阶层——影响力和作用之大，使之本身成为了一个竞选问题，尤其遭到党内反对他提名的竞争对手的反对。在肯尼迪去世后的40年里，独舞或叫独行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政治策略，并给美国政府带来了深远影响。独舞成功的总统候选人也试图把这种领导风格带入椭圆形办公室。不同的总统组阁政府时表现出来的独舞风格各式各样，但是自肯尼迪之后，独舞已成为总统政治的重要原则，也是很多总统领导失败的关键因素。尼克松更忠于他自己。作为总统，他把政府官员甚至内阁成员和白宫工作人员看作是潜在的敌人，而不是合作者。尼克松形单影只地位居高位，在政治和政策方面左右摇摆，甚至向自由派尤其是民主党保守派寻求支持。尼克松和以往共和党总统不一样，他在没有政党的坚定支持下建设和治理国家。卡特和克林顿都与华盛顿政府背道而驰，甚至反对所属党派的全国领导地位。为了拉拢中间派，争取“摇摆投票人”的中立选民，两人都轻视民主党的自由基调。在白宫，中立策略使他们独自治理国家、脱离政党，使他们没有很好地完成转型期间的领导。里根，肯尼迪的继承者之一，另一个是林登·约翰逊。里根摒弃了肯尼迪的领导策略，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形成了集体领导风格。乔治·老布什继承了这种风格，使共和党再生为具有新内涵的保守党派。但是老布什缺乏里根那种强烈的政党意识形态，摒弃了权力中心，以致失去了共和党的热情支持。小布什依靠狭隘的右翼好战分子，个人权力达到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而且他利用这种权力逃避责任。在今天的白宫，一小撮紧密联系的领导集体——由热情的具有右翼思想的政治家支持的总统和副总统——在上个世纪创造了最保守的政治体制。因为缺少更多的授权，他们利用欺骗和密谋治理国家，侵占了国会和法院的职能。事实上，他们独断专行，使制宪者的成果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不负责任的总统权力。当我们面临21世纪的巨大挑战时，我们需要这种重要的和具有创新性的集体领导，但是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必须扭转将近半个世纪的衰弱趋势。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新政府，代表美国人民的真正需要，动员他们追求深远长久的变革。我们需要能和美国人民一起治理国家的领袖，需要和200年前制宪者提倡的宪法和政党变革不同的领导方式。
肯尼迪不愿与哪些参议院中的“蛀虫”同流合污？ 尼克松把什么样的内阁成员视为潜在的敌人？ 克林顿为什么反对民主党在全国的领导地位？ 小布什为什么倚重狭隘的右翼好战分子？ 近半个世纪以来，美国的历任总统都在彰显自己的个性，特立独行成为占据统治地位的政治策略，并给美国政府带来了深远影响。 白宫的总统办公室中，是谁在独舞?美国最敏锐的政治思想家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将带您一窥究竟。
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James Mac Gregor Burns），美国政治领导学研究的先驱，美国最敏锐的政治思想家，发表了大量关于美国领导者的传记和评论，并对美国政治领导体制有着深入的研究。伯恩斯曾担任美国政治学会主席和国际政治心理学会主席，并荣获美国普利策奖和国家图书奖双项桂冠。其著作《领袖》（Leadership）是领导科学领域的开创性作品，被领导学界视为经典，书中提出的交易型领导和变革型领导的区分，至今仍被热烈讨论。其他著作包括《变革型领导》（Transforming Leadership）、《三个罗斯福》（The Three Roosevelts）等。
1. 党派之争2. 众望所归3. 权力经纪人4. 约翰·肯尼迪和林登·约翰逊：共同治理5. 尼克松一里根：恢弘的新共和党6. 卡特与克林顿的关系7. 布什家族：比肩而立8. 不可或缺：政党两极化9. 继往开来后记
1. 党派之争采访过杰克·肯尼迪的记者常常被他敦厚的本性和偶尔的率真所感染。肯尼迪早年曾从事新闻业，采访过守口如瓶的州政治家和外交官，这种坦诚可能一直伴随着他。当然，他也会有意识地塑造并保持他理想中的形象，但他也懂得记者的需求，同时，他也需要记者们的善意。所以，当我在1959年为写关于他的传记而采访他的时候，他尽可能地回忆了他的早年生活，只是偶尔会要求我不要在传记中提及他的一些草率的行为。尽管不太记得他小时候住在哪里，但他还是记得他最早住在波士顿的“三等地区”，随着他父亲收入的增加，他们才搬到了比较好的社区——纽约布朗克斯维尔区的布鲁克林镇。与我谈起他父亲乔的时候，约翰·肯尼迪的话很有启迪性，但他欲言又止。他的动力来自哪里？“我认为，很多动力来自我父亲。他一直很苛刻，几年前更加苛刻。父亲的健康状况并不太好，他总是生活在紧张的状况下，疑心很重，另外就是有些专横独断。他一直强调竞争，还要求我们都要做得出色。现在他变得更为老练，但对我们仍然要求严格。他给我们树立了一个行动榜样。”乔自身的动力——他的雄心壮志以及强烈的自我奋斗精神——迅速提升了他在商界的影响。在银行和造船厂做了一段时间的学徒工后，他在酒业、动画片制作业、股票和房地产投机中发了大财。但他内心真实的欲望是得到政治权力和享有崇高的威望。尽管他潜在的保守主义和激进的民族主义精神与他那个时代的共和主义更为一致，但是乔一生都是民主党人，他生来就忠于这个政党。1932年，乔意识到，国家在大萧条的环境下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于是他就成为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早期支持者，后来被任命为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再后来又被派往英国任大使。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认为乔没有能够抵挡住纳粹的进攻，因此对他很恼火，同时乔作为下属又激怒了“老板”罗斯福和国务院。因此，他们从同盟者变成了竞争对手，罗斯福对乔的敌意使乔未能实现他的夙愿——赢得总统宝座。父亲的动力是孩子们行动的准则。这阐明了成为肯尼迪家族的一员意味着什么。家庭的同胞兄弟间也有激烈的争论——在足球比赛、游泳以及讨论时政方面都会如此。尽管乔很警觉，但他也会面临孩子们的挑战。他们在竞争中十分团结，也严守纪律，因为乔教导他们生活就是为生存和成就而斗争。他们营造了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的良好氛围，甚至他们亲密的朋友和未来的配偶也无法破坏这种关系。长子小乔是他父亲最寄予厚望的孩子，据《纽约时报》记者和肯尼迪家族的朋友阿瑟·克罗克说，乔希望他成为“下一代的政治领导”。小乔身体健壮，异常自信，是他父亲保守思想的缩影，他甚至在上大学前就对他的密友说，他将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信奉天主教的总统。乔的第二个儿子杰克却不同，小时候他常患各种各样的病，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三岁时患的猩红热。他身体日趋衰弱，但却不明原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几岁。杰克身体虚弱，生性腼腆，沉默寡言。经常卧病在床使他比别的兄弟姐妹更喜欢读书。他的母亲回忆说，他喜欢描写伟人和充满“能力、动作和颜色”的传记和历史。但是杰克也积极参与家庭的竞争活动。“他是守门员。”哈佛大学的足球教练回忆道。如果被他哥哥欺负，他也会还击。“我们过去常常打架，”1959年他告诉我说，“当然，总是我哥哥赢。”有一次，“我们绕着街区骑自行车比赛”，由于骑反了方向，结果撞在了一起。“我的脸被划破，好像缝了28针，而他一点事都没有。”肯尼迪家族独特的精神以及乔的财富和权力使孩子们避免了他人的偏见，这种偏见是乔年轻时作为爱尔兰天主教徒打拼进入波士顿主流社会期间曾经遭遇的。作为一家兴旺的沙龙的经理和政治老板，乔的父亲P.J.肯尼迪的生活远离周围“酗酒的爱尔兰人”。而更显赫的家族，罗斯·肯尼迪的父母，菲茨杰拉德一家，则生活在郊区的漂亮公寓里，他们与爱尔兰犹太人离得更远。在波士顿婆罗门，杰克的父母是较为知名的人士。但是，在与我聊天的过程中，杰克说，在他所上的精英私人学校里，他并没有强烈意识到自己是一位爱尔兰天主教男孩。他的经历并不像一般的天主教儿童那样，“爱尔兰天主教儿童进入波士顿学校遇到的种族矛盾——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之间以及所谓的美国佬和爱尔兰人之间的种族矛盾——异常严重”。在哈佛，肯尼迪与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建立了深厚而长久的友谊。他告诉我，不是宗教，而是独立的性格使他有点游离于人数虽少但关系紧密的班级团体之外，他厌恶大学里思想狭隘而僵化的各类社会团体和政治社团。后来，尽管乔与教会领袖关系密切，但虔诚不是他的信条，至少在他的儿子们面前不是。在生活中，杰克记忆最多的是关于信奉天主教的母亲，部分原因是他的父亲经常出差。杰克说，他的母亲是位狂热的宗教徒，而他的父亲不是。乔的所有儿子上的都是世俗学校和大学，但他却将女儿们送到了教会学校，因为“他认为对女孩来说，个人品格的发展更为重要；而对于男孩来说，培养逆境中战胜困难的能力更为重要”。乔对次子的期望不及长子高，但对杰克的态度也不是放任自流。杰克也总是感觉到直接的、紧迫的压力。当杰克决定不再“关心自己做了多少实质性的工作”时（那时他17岁，在乔特读高中），乔坚定地说：“杰克，我并不想给你留下爱唠叨的印象，我认为这是任何父母做得最糟糕的事情。同时我认为你知道，如果我觉得你没有才能，我会对你的失败报以最同情的态度。我阅人无数，当然知道你有才能并且能有所作为。而现在你决定放弃努力，对上帝给你的天赋不加以利用，这难道不是很傻吗？”乔并不期望杰克成为“真正的天才”，但是他说：“我认为你能成为一个真正有价值的市民，有很好的判断力和理解力。”乔准备并能够将儿子的才能引向正确的方向。杰克在哈佛的本科毕业论文的主题是20世纪30年代纳粹威胁肆虐时，英国没有奋力抵抗。杰克完成论文后，乔请阿瑟·克罗克编辑了手稿并找到了出版商。克罗克甚至建议将题目拟定为“英国为什么沉睡”。这本书在1940年出版后，受到乔的强烈推荐，并意外地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英美销售了8万册，而且得到了评论家的赞扬。杰克因此小有名气，对乔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你将感到吃惊。”在把书送给伦敦的政治精英之前他写信给儿子说，“这本书如果真正受到上层社会的肯定，在今后几年将会对你大有裨益。”乔武断的家长式作风会宠坏杰克·肯尼迪吗？一些家人担心杰克因为经济上受到乔的资助，思想上也会依赖于乔。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部分原因是乔不希望如此。相反，他鼓励杰克形成自己的观点，甚至力劝他不要因为父亲支持过对希特勒的妥协就在书中粉饰英国领袖。杰克和乔一样，不看好民主社会与专制军事强国的能力，但是他比父亲更加坚信民主的“巨大优势”是“能力而不是残忍的武力”，因而显示出他已经具有“领袖资格”。危急时刻的挑战将会造就有能力的领导。他提醒美国人民从英国的行为中吸取教训，并准备和独裁者作斗争——这和之前乔给英美官员的建议完全不同。杰克在其他方面也和他父亲的政治观点不同。杰克在20世纪30年代曾穿越欧洲旅行，当海军时的战争经历使他成为一个国际主义者，甚至杰克干涉主义者的观点也和乔的极端孤立主义相冲突。哈佛的老师教给杰克的政治理念和乔支持商业的强烈保守主义截然不同。1959年，在杰克和我的一次交谈中，他回忆说，面临来自像他父亲那样的人的强大影响，你必须做出抉择——“无所作为或者摆脱控制”。没过几年，年轻的肯尼迪“摆脱了控制”。但也正是资深的乔.肯尼迪把杰克推向了政治舞台。1944年，在小乔执行飞往比利时海岸的任务中，飞机发生爆炸，父亲对他长子的希望破灭了。遭受打击后的父亲将希望转寄到杰克身上。杰克也曾经受过重伤，有一次日本的一艘驱逐舰在太平洋上撞毁了他的鱼雷快艇。在小乔刚刚去世后几个月，乔就给杰克指出了前进的方向。杰克不想从事政治，乔十几年之后回忆道：“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但我告诉他必须要那么做。”杰克在一段时间内抵抗住了父亲的压力，他一直想成为一个作家。《英国为什么沉睡》的成功激发了他从事辉煌的文学和新闻职业的愿望。二战后，他确实签约了赫斯特芝加哥报社，负责报道旧金山的联合国宪章会议。他和两个朋友一起买下了一家小型周刊《纳拉甘西特时报》，在罗得岛州和马萨诸塞州东南部发行。但是他很快对此失去了兴趣，而且感觉无所适从。1960年，他在私下写的一本自传笔记中回忆道：“当整个政治生涯呈现在面前时，我没有一刻感到过真实。突然，时机、场合，我都遇到了……我开始起跑，自从那以后，我一直在跑。”
在可预知的未来，我们不能改变我们具有障碍性的旧式宪法体制，但我们能改变我们的政党，共和党人的辉煌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民主党人在联邦和各州，更重要的是在草根阶层也能做到。那将取决于地方激进主义分子的努力，需要挖掘政党巨大的潜力。在我所在的城镇，特拉·扎斯洛夫作为一个妻子、母亲、女骑士，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一年前，她驱车几百英里将志愿者送到新罕布什尔州，挨家挨户地为候选人拉选票。她支持的候选人胜利了，但是她发现竞选组织还不足以动员更多的志愿者。最近，她成为了一名政党激进分子，帮助组织和运行县委员会。通过这种方式，她能帮助所属政党的所有候选人。实际上她发现这项工作很乏味，政治上令人畏缩，但精神上令人兴奋。如果美国计划为这个国家带来急需的转型领导能力和深远的变化，千百万像她这样的人将不可或缺。
《特立独行(从肯尼迪到小布什的总统领导艺术)》是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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