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大地
2007-12
中国青年
张炜
311
无
一块草地,一片树林,一个天真的儿童,这一切都能拨动你爱的心弦。那时候你激动不已,含情脉脉,渴望与一切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交谈。你想温柔四方。 世界应该适合你这样的入去生活和创造,你也太需要一个绿色的世界。一切生硬的、不近人情的东西放在你的面前,都有些残酷的意味。你不能没有爱,不能没有倾谈,不能没有美丽的想象以及唤起这些想象的种种条件。 因为上述原因,你的兄妹和你的朋友一直无比关心你。他们看到你面色苍白,神色忧郁,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酸楚。什么也不用说,要说的可能你早就想过了。你苦苦地寻找,这一切对谁说去。你只是大睁着一双悲伤而温柔的眼睛。 你的渴望,是一切的源泉。你会超乎常人地勇敢。谁说你多情,你有时冷酷无情。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你这样生活吧,旁边的人总觉得会有什么笑话从你身上发生。你淡淡一笑,没有工夫解释什么,急匆匆地上路。 苦难不是茶余饭后聚到一起说说而已,它非常具体地排列在生活之中。你的愤慨和偏激情有可原,你背后也常对人说,你情有可原。值得安慰自己的是,你投入了实实在在的工作,你是理想主义者,似乎永远不会失去希望。当有那么一天,你真的变得沮丧透顶,你还会咬着牙关说:我是个理想主义者。 黄河水滔滔不息,逝者如斯夫。你执拗地生活着,愿你没有七灾八难。世界有情,当留住你的温柔。 张炜 1986年10月9日
《秋天的大地》作者张炜以“土地”的名义进入大自然,进入生活。他在从事一项灵魂的构建工程,他用大自然的力量清理着纷杂喧嚣的城市。乡村和土地的气息、气质、气韵,是作家反复吟咏的主题。爱土地,这是爱生长的基础;享受大自然,让身心健康鲜活,这是作家的心得。
张炜,男,汉族,1956年11月生于山东省龙口市,原籍山东省栖霞县。现为专业作家,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1975年开始发表诗,1980年开始发表小说、散文、文论等。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古船》、《九月寓言》、《家族》、《柏慧》、《外省书》、《能不忆蜀葵》、《丑行或浪漫》,中篇小说《瀛洲思絮录》、《秋天的愤怒》、《蘑菇七种》,短篇小说《冬景》、《声音》、《一潭清水》、《海边的雪》,散文《融入野地》、《夜思》、《羞涩和温柔》,长诗《皈依之路》、《松林》等。出版有《张炜文库》(1-10卷)。
代序:作家的温柔第一辑 融入野地融人野地秋夜四章夜思你的树南山的诱惑遥远的动力失去的朋友盼雪酒窝马颂童年三忆有个依岛回眸三叶第二辑 我跋涉的莽野利口酒梦一样的莱茵河去看阿尔卑斯山默默挺立北国的安逸济南的泉水、钟楼和山我跋涉的莽野从沙龙到小屋筑万松浦记美丽的万松浦穿行于夜色的松林第三辑 犄角,人事与地理夜哭两个岛屿蓝眼老人大写家水怪高山水库地有三分月主半岛昔日花农民诗人失冬雪祷告第四辑 八位作家待过的地方苏东坡之波歌德之勺爱默生礼帽佐藤春夫馆艾略特之杯梭罗木屋蒲松龄之道惠特曼的摇床第五辑 它们——万松浦的动物们刺猬黄鼬鼹鼠红脚隼野鸽子海鸥斑鸠草兔豹猫喜鹊啄木鸟云雀树鹨杜鹃獾狐狸蛇鹌鹑青蛙蟾蜍沙锥百灵麻雀野鸡燕子雀鹰大雁灰鹤灰喜鹊牛背鹭猫头鹰黄雀黑枕黄鹂松鼠乌鸦第六辑 山水情结北望立交桥帐篷山屋三线老屋波斯地毯老农舍东去的居所水啊惟一的树第七辑 葡萄园小集偏远的“东夷”葡萄园的消失没有真正的隐者美的本源不熄的大火芦青河与泳汶河人与江河海洋成片的玉米创作激情小城的建筑小城的尴尬创作如同耕作音乐给我们长上翅膀五彩缤纷的大地必读的“高原之书”南方的山水市花反常的气候反复无常的春天小城的优势大自然深处(代后记)/唐朝晖
无论如何,你应该是一个大自然的歌者。它孕育了你,使你会歌唱会描述,你等于是它的一个器官,是感受到大自然的无穷魅力和神秘的一支竹笛、一把有生命的琴。我想,作为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无论具有怎样的倾向和色彩,他的趣味又如何,都应该深深地热爱自然,感受自然,敏悟而多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才可能是一个为艺术而献身的人。事实上我们看到的很多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并不具有这样的素质。他们对于世俗的得失出奇地敏锐,而对于自然、对于土地的变化却十分麻木。这就是我们的艺术衰落、让人失望的一个原因。当我如此审视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如若不然,那就是另一些人太不合时宜、太脆弱和太牵挂了,对生活反而理解得太少:这种疑惑和矛盾促使我更深地孤单和寂寞,使我不愿意思考远离我的性情的事情,也不去琢磨其中的道理。我只是认为,一个伤感的诗人不好,但我们尚可以取他的敏感。他的温和的关怀的意思,是不会错的。只可惜我们太生硬地拒绝关于诗的那一切了。这种拒绝使我们变得越来越麻木。 一个真正热爱艺术的人才会勤劳。他是一个劳动者,让他干什么,他都可以凭力气、凭汗水吃饭。反过来,如果是一个虚假的诗人,那么他就真的离不开他的“诗”了,离开这个,他就要贫困潦倒。原来他只是寄生在艺术这棵树上的人。他拥有自己的树,但那是用以寄生的。 而真正的艺术家本身就是那样的一棵树。他的生命就是那样的一棵树。他拥有自己的树,他与树早已把命脉系在了一起。 不论一个作家的笔在外部形态上怎样脱离了大自然,不论他怎样热衷于写闹市写拥挤的街巷和刻板的机关,我们也还是能感到他对田野上那一排高大的杨树、对渠畔上那一溜整齐的灌木的眷恋。他的这种情感无法掩藏,也无法替代。他的文笔处处透着那样的气味和色泽,大自然的荫绿遮住了他的稿纸。他总是陷入了这样的一种情绪里,而且不能自拔。我们敢肯定他是一个描绘大自然的能手,他可以有漂亮的景物描写:他现在没有写,那是因为暂时还没有机会。他一旦获得了这种机会,就会使我们大开眼界,并且跟上他一块儿陶醉。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他的特殊的周到,差不多接近于一种女性的纤细和体贴。不错,艺术家有时对这个世界表现出的那股温存和留恋,的确也像女性。比如他们一旦用笔去描绘绿色的原野,那支笔就像刺绣的针,而写出来的文字也真的像刺绣了。 翻一翻同一位艺术家的其他作品,我们或许会发现,当他的笔真的以大自然为直接描写对象的时候,作者也就融化在其中、沉浸在其中了。他与大地一起呼吸,脉搏一起跳动。他笔下的一棵树、一株草,甚至是一粒沙子,都有了滚烫的生命。他满怀深情同时又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它们,与之平等对话。绿色,生命的颜色,这时总是涂满了纸页。生机盎然的原野,奔腾跳跃的河流,一切都带着他的笑容和体温。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它引起我们无数的关于大自然的畅想,令我们回忆生活,回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我们与大自然的关系密切多了,那时的沙地、草木,总是我们紧密相依的朋友。我们与它们朝夕相处。 那为什么一个艺术家就能够一直与他的自然伙伴结伴而行呢?为什么对大自然那么忠贞不渝?他没有匆忙的步履,没有恼人的琐事缠身吗?他为什么忘不掉那一份稚嫩一份单纯、忘不掉透着晶莹的友谊和那份独特的情感?他大概具有一颗特别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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