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小说选
2009-1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亚·谢·普希金
310
刘文飞
无
打破传统的插图形式,将作家与作品、历史与现实有机地链接。大量珍贵的图片,展示历史风貌,评析作品 特色,揭示作家个性。 俄罗斯文学之父 普希金是俄国伟大的诗人、小说家,十九世纪俄国浪漫主义文学主要代表,同时也是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现代标准俄语的创始人,被誉为“俄国文学之父”、“俄国诗歌的太阳”。创立了俄国民族文学和文学语言,在诗歌、小说、戏剧乃至童话等文学各个领域都给俄罗斯文学提供了典范。普希金还被高尔基誉为“一切开端的开端”。 这本小说集所收的《别尔金的小说》、《杜勃罗夫斯基》、《黑桃皇后》和《上尉的女儿》四部小说,不仅是普希金小说创作中最精彩的佳作,也是整个俄罗斯文学中最珍贵的名篇。 普希金笔下的“多余人”和“小人物”形象,“都市小说”和“彼得堡小说”的样式,“高加索”和“乡村贵族”的主题,“心理小说”和“爱情故事”的风格,对包括果戈理、莱蒙托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等人在内的后世俄罗斯作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亚•谢•普希金(1799—1837),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作家,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现代文学和现代文学语言的奠基者。他一生写有八百余首抒情诗、十余部长诗,以及大量的小说、剧作等各类作品,其中的名篇有《致凯恩》、《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叶甫盖尼•奥
别尔金的小说射击暴风雪棺材匠驿站长村姑小姐杜勃罗夫斯基黑桃皇后大尉的女儿
别尔金的小说 普罗斯塔科娃太太:我的先生,他可是自小就爱听故事。 斯科季林:米特罗凡像我。 ——《纨袴少年》 出版人的话 在张罗了此时呈现在公众面前的伊?彼?别尔金的小说的出版事宜之后,我们想附带地、哪怕是简短地介绍一下已去世的作者的身世,并以此来满足祖国语言爱好者们合理的好奇心。为了这一目的,我们找过玛丽娅?阿列克赛耶夫娜?特拉费里娜,她是伊万?彼得罗维奇?别尔金的近亲和继承人;但是,遗憾的是,她也无法向我们提供任何关于作者的情况,因为她根本就没见过逝者。她建议我们为这事去找一位可敬的先生,他是伊万?彼得罗维奇的故友。我们遵从这一建议,给他去了一封信,后接到如下这封热心的回复。我们把该信原封不动地刊载于此,也不加任何解释。此信是一份体现出了卓越见解和动人友谊的珍贵文献,同时,它也是一份相当翔实的传记材料。 尊敬的××先生! 我有幸在本月二十三日收悉您本月十五日发出的贵函,知您欲了解我过去的好友和近邻、已去世的伊万?彼得罗维奇?别尔金的生卒年月、工作和家庭状况以及他的事业和性格。我非常乐意完成您的要求,兹向您,我尊敬的先生,奉上我所能记住的他所有的谈话以及我个人的观察。 伊万?彼得罗维奇?别尔金于一七九八年出生在戈柳希诺村,父母都是诚实、高尚的人。他的父亲彼得?伊万诺维奇?别尔金是一位准校,后来娶了特拉费里内家的姑娘佩拉盖娅?加夫里罗夫娜。他不富裕,但有节有制,持家有方。他的儿子在乡村牧师处接受了最初的教育。儿子对阅读、对俄罗斯语言知识的兴趣,大约就应该归功于那位可敬的牧师先生。一八一五年,他入伍进了一个步兵团(番号我忘记了),一直服役到一八二三年。他的父母几乎同时去世,这使他退了役,回到了故乡戈柳希诺村。 伊万?彼得罗维奇掌管财产后,由于缺乏经验和心慈手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将家事弃之不管了,由他逝去的父亲所制定的严格的规矩也松弛了下来。他撤下那个认真负责、机灵麻利,但却招来农民不满(农民们总是这样的)的村长,任命他的一个年老的女管家来管理他的田庄,这位女管家靠讲故事的本领赢得了他的信任。这个愚蠢的老女人从来分不清二十五卢布的钞票和五十卢布的钞票;她是全村农民的教母,全村的农民都不怕她;村民们选出的村长,对村民姑息迁就,还合起伙来行骗,以至于伊万?彼得罗维奇不得不取消了徭役制,而实行了相当有限的代役制。但是就这样,农民们还在利用他的软弱,第一年就借故提出了减租的要求,后来几年,便用核桃、越橘之类的东西来充租;就是这样的东西,也还要拖欠。 作为伊万?彼得罗维奇已故父亲的朋友,我觉得我有责任向他的儿子提出自己的忠告,多次自告奋勇地去恢复被他弃置的从前的规矩。为此,我有一次到了他那里,要来账本,叫来骗子村长,当着伊万?彼得罗维奇的面着手查账。年轻的主人一开始还全神贯注地随我查着账,但是,当账目显示出,近两年间村民的人口增多了,而家禽家畜的数目却被有意地缩小了,这时,伊万?彼得罗维奇因这最初的结果而心满意足,接下来便不再听我说什么了,而就在我以我的核查结果和厉声的审问使那位骗子村长极其慌乱、完全哑口无言的时候,我非常遗憾地听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伊万.彼得罗维奇那响亮的鼾声。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干涉他的家庭事务了,而将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由上帝去安排(正如他自己所做的那样)。 但是,这些事丝毫也没有损害我们的友好关系。因为,我虽然因他身上所具有的软弱和危害极大的懈怠等我们年轻贵族的通病而感到悲哀,却又真心地喜欢伊万?彼得罗维奇;而且,这样一个温和、诚实的年轻人,是不可能不让人喜欢的。从他那一方面来看,伊万?彼得罗维奇也对我这个上年纪的人怀有敬意,他非常信赖我。直到他逝世时为止,他几乎每天都与我会面。听着我平淡的谈吐,尽管我们的习惯、思维方式和性格等大多彼此不合。 伊万?彼得罗维奇的生活非常俭朴,没有任何的奢侈;我从未见他带有醉意(这在我们那儿可被视为一个闻所未闻的奇迹);对待女性,他十分的倾慕,但他的身上又有一种处女般的羞怯感。 除了您信中所提及的那些小说外,伊万?彼得罗维奇还留下了大量的手稿,那些手稿一部分在我这里,一部分被他的女管家在家里派作他用了。比如,去年冬天,女管家那间厢房的所有窗户上,就糊着他的一部未完成的长篇小说的第一部。上面提及的那些小说,像是他最初的试笔。据伊万?彼得罗维奇所讲,这些故事大多是真实的,是他从不同的人那里听来的。…但是,故事中的姓名几乎都是他虚拟的,村落之名则惜用了我们附近的地名,因此,我的村子也在一个地方被提到了。这一做法,不是出于某种恶意,而均是由于想象的贫乏。 一八二八年秋天,伊万?彼得罗维奇患了感冒,忽冷忽热,后转化成了热病。我们县里的那位医生医术高明,尤其擅长鸡眼之类疑难病症的医治,但尽管这位医生作了顽强不懈的努力,伊万?彼得罗维奇还是去世了。他死在我的怀里,年仅三十,他被安葬在戈柳希诺村的教堂墓地里,紧挨着他逝去的父母。 伊万?彼得罗维奇中等身材,眼睛是灰色的,头发是淡褐色的,他鼻子直挺,面色苍白且消瘦。 这些,我尊敬的先生,关于我去世的邻居和友人的生活方式、事业、性格和外貌等,这便是我所能记起的一切了。但是,如果您有意引用我的这封信,我恳请您无论如何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因为,虽然我一向对作家们非常敬重、爱戴,但仍认为去博此虚名毫无必要,且与我的年龄也不相宜。顺致真诚的问候。 一八三。年十一月十六日 于涅纳拉多沃村 我们有义务尊重我们作者的这位可敬友人的愿望,我们因他为我们提供的这些材料而向他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并希望公众能珍视这些文字中所包含的忠诚和善意。 亚?普 射击 我们开了枪。 ——巴拉丁斯基 我发誓要按决斗的规则向他射击 (在他之后还剩下我的一枪)。 ——《宿营地的傍晚》 我们驻扎在××镇。一名军官的生活是大家所熟悉的。早上是操练和驯马;中午在团长家或犹太人开的小铺里吃午饭;晚上是喝酒和打牌。在××镇没有一家经常宴请客人的府邸,也没有一位待嫁的姑娘;我们经常聚会,在聚会的地方,除军服外不见他物。 只有一个人,他虽非军人却又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他将近三十五岁,因此我们都视他为长者。丰富的阅历使他在我们面前具有许多优越之处;此外,他常常带有的忧郁,他果断的性格和尖刻的话语等,都对我们这些年轻的脑袋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他的经历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他像是一个俄国人,却取了一个外国名字。他曾在骠骑兵中服过役,甚至还有过好运;谁也不知道,他为何退了伍,落户在这个贫穷的小镇上。在这里,他生活得既贫困又大方:他总是徒步行路,身上老是穿一件破旧的黑色外衣,却经常宴请我们团所有的军官。是的,他的午宴只有两三个菜,是由一个退伍士兵做的,但席上的香槟酒却能流成一条河。谁都不清楚他的财力和收入,谁也不敢向他打听这方面的事。他有许多藏书,多数是军事方面的书,也有一些小说。他很乐意把那些书借给别人读,从不往回要;但是他借别人的书也从不归还。他的一项主要的操练是手枪射击。他房间的墙壁上满是弹孔,像蜂窝似的。丰富的手枪收藏,是他居住的那间寒酸的泥屋中唯一的奢侈品。他的枪法好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如果他提出要一枪把某人帽子上的一只梨射下来,我们团里的每个人都敢于把脑袋摆到他的前面,我们的谈话经常涉及决斗;而西尔维奥(这就是他的名字)从不参与这样的话题,当别人问起他是否与人决斗过时,他干巴巴地回答说有过这样的事,但不愿谈细节,看上去他对这样的提问很反感。我们猜想,他的良心上一定横亘着他那可怕枪法的某个不幸的牺牲品。不过,我们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上会有某种类似胆怯的东西。有一些这样的人,仅凭他们的外貌,人们便可以消除上述那样的怀疑。可是,一件意外的事件却使我们大家吃了一惊。 一次,我们十来个军官在西尔维奥家吃午饭。我们像往常一样地喝酒,也就是说,喝了许多的酒;饭后,我们请主人坐庄设赌。他推辞了好久,因为他几乎从不摸牌;最后他终于吩咐取牌,他将五十来枚金币撒在桌子上,便坐下来发牌。我们围在他的四周,赌局开始了。西尔维奥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赌牌时保持绝对的沉默,他从不与人争论,也从不解释。如果下注的人算错了,他会立即补足余款或记下多出的数目。我们早已知道这一点,便不去妨碍他按自己的方式行事。但是我们中间有一位不久前才调来的军官;他在赌牌时,心不在焉地在纸牌上多折了一个角。…西尔维奥拿起粉笔,按自己的方式记清了账。那军官认为他弄错了,便开始解释。西尔维奥默默不语地继续发牌。那军官失去了耐心,拿起板擦儿,一下擦去了那他认为是不应当记在他名下的账目。西尔维奥拿起粉笔,又重新写上了。那位被酒、牌局和同事们的哄笑弄昏了头的军官,认为自己受到了很重的侮辱,疯狂之中,他从桌上抓起铜烛台,向西尔维奥扔去。西尔维奥躲了一下,差一点被击中。我们慌乱了起来。西尔维奥站起身来,愤怒得脸色发白,两眼冒火,他开口说道:“亲爱的先生,请您出去,您得感谢上帝,这事正好出在我家里。” 我们都不怀疑这事的结果,我们认为那位新同事将被打死。那军官在走出房间的时候说道,他准备对这次屈辱做出回答,怎样行事,随庄家先生的便。赌局又持续了几分钟,但是我们感到主人已经无心赌牌,便相继走开,回宿舍去了,一路在议论着即将出现的空缺。 第二天驯马时,我们正在询问那个可怜的中尉是否还活着,那中尉本人却出现在我们中间;我们便向他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他回答说,关于西尔维奥他尚无任何消息。这使我们感到吃惊。我们去了西尔维奥那里,见他正在往一张钉在大门上的爱司牌上一枪接一枪地射击。他像往常一样地接待了我们,对昨天的事只字未提。三天之后,中尉还活着。我们惊讶地询问道:难道西尔维奥不决斗了吗?西尔维奥没有提出决斗。一个非常轻描淡写的解释就让他满足了,他讲和了。 这使他在年轻人的口碑中身价猛跌。年轻人最不能原谅的就是缺乏胆量,他们认为勇敢是一切人类美德的顶峰,是能使所有可能的恶习得到宽恕的手段。然而,这件事渐渐地被人淡忘了,西尔维奥又恢复了从前的影响。 只有我一个人已无法再接近他了。我生来就具有浪漫的想象力,在此之前,我比任何人都更倾心于这个人,他的生活像一个谜,我觉得他就像是一个神秘故事里的主人公。他也喜欢我:至少,只在与我一人交谈时,他才会抛开他常用的那种尖刻的语言,而带着善意和不同寻常的友好态度来谈论各种事情。但在那个不幸的夜晚之后,我便认为他的名誉有了污点,由于他自己的过错,这个污点没有被洗去。这个念头一直没有离开我,它妨碍我和他像从前那样来往;我不好意思朝他看。西尔维奥相当聪明,也很有经验,他看出了这一切,也猜出了原因。这事似乎很伤他的心;至少,我发现,他好几次想对我解释一番;但是我躲开了这样的机会,西尔维奥也就不再理我了。从此以后,我只是和同事们一道时才见他,我们从前那种坦率的交谈也中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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