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狼印奔走
2009-12
敦煌文艺出版社
江洋才让
170
无
我和自己的影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我不再去想色吾拉嫫离去时幽怨的神情了。我知道，即使在多年之后，在她平静的尼姑生涯里，仍有我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可她，会把这种记忆都当成心魔作祟的理由。于是，她会喃喃地念经。 自此，拉琴人就坐在了走廊一处比较幽暗的地方开始拉琴了。他坐在那里，阳光照不到他的身子。无论是早上，还是下午，他的坐姿总是让人感到他本来就是生长在那里的一棵无法移动的树。没有影子。就连一扇透气的窗子也离他很远。在他周遭游荡的只有他自己的气息。好像对于这些气息的掌控，他总是处理得游刃有余，就像放出一群蝴蝶，又随时会把它们收回一样的容易！
江阳才让，藏族，1970年出生于青海省玉树州玉树县巴塘乡。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发表了大量的诗歌、小说作品。2008年于《钟山》杂志(长篇小说A卷)发表《怀揣石头》(《然后在狼印奔走》)，2009年该作品荣获青海省第六届(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文学艺术创作政府奖、第四届青海青年文学奖。
第一诗篇 1 我是野人的儿子 都说我是野人的儿子。以致在我出生后的几天，喇嘛给我起了个这样的名字：日努朵交，意即：怀揣石头。在我们的传说里，出没的野人总是拿着一块石头作为固定的打猎器具。喇嘛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就更加证实了传闻。因此，村里的人像避讳瘟神一样地避讳我。从小我就生活在别人打量我的眼神里。那种目光，使我从小就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野人的儿子。我真的是野人的儿子。每当我问起母亲野人的事情时，母亲总是避而不答。母亲，这个看着柔弱，其实坚毅的女人。她总是静静地看着我的反应。然后，让火塘里的火映红自己的面颊。她的美丽是那种让人无法言说的美丽。她的那种美丽让人看一眼就永远无法忘怀。 于是，村里便出现一种极其恶毒的说法：那个女人的性欲极高，任何男人都无法满足她，因此她跟了野人。母亲真是这样的女人吗？在我的记忆里：有两个男人不信这一套。一个是制靴匠达瓦平措。一个是猎人海哲努布。他俩的交替出现，搞得我的记忆出现混乱。母亲总是在清晨穿上新靴子之后，吩咐我，去，日努朵交，看看我们家后面的白杨树下有没有什么猎物，于是，我常能从那里发现一只黄羊，或是一只獐子，再不济也会有几只山鸡。只是这两个男人的相继离世使母亲背上了更大的骂名。当时，我并没有发现母亲有多痛苦，相反，我发现她有些许的快乐。 于是，村里人说：“谁要是碰了她的身子，谁会倒霉。野人已在她的身上下了咒，她永远属于那个野人！” “你们看，她一点都不痛苦，这说明她根本就不爱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她的心里只有那个野人！” 还有人看见每到深夜，就有一个高大的要弯腰进入房间的人进入我家。他和母亲疯狂做爱，母亲的呻吟和亢奋状态下喜极的哭泣引得村里的狗们狂吠。人们说，那个人就是野人，也许，那两个倒霉鬼就是他杀的。因为，他俩都莫名其妙地死在路上，脑部都有被石头砸过的痕迹。但是，村里人知道这只是推测，再者，对于野人的恐惧心理，使得他们小心起来，小心得仿佛要把自己的影子藏起来。 他们不知道母亲的姓名。 我也是一样。她的名字似乎被人们忘怀了。他们或她们总是面露鄙夷的神色称呼她为那个野人的女人。 “那个野人的女人！” 母亲听到我向她讲起这事时，脸上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也许她全部的幸福和骄傲就在于此。她站在房顶上，嘴里嚼着曲拉。双眼平静地看着远方。远方的云朵之下，山冈之上是不是站着她期待中的人。 母亲说：“日努朵交，你知道山的背后的背后的背后有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 母亲说：“那里有你的故事和你的女人！” 我说：“母亲，我不想离开你，而且，这辈子我娶到村长的女儿色吾拉嫫就可以了。” 母亲笑了笑：“傻孩子，色吾拉嫫根本就配不上你，因为你的身上流着的是高贵的血。看看你自己与众不同的掌纹你就知道了！” 我说：“那为什么村里的人总是瞧不起我们？” 母亲笑出声来：“因为他们是自以为是的傻瓜。” 我说：“阿妈，我的父亲长得什么样？”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是放肆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又引得村里的狗们一阵狂吠。母亲站在房顶上张开双臂像迎接风一样地迎接了一束和煦的阳光。她穿着一袭黑色布面的藏袍，一根细小的银链悬在腰间闪动着一道白花花的光亮。她刚洗过的头发被风吹得飘荡起来，像一面黑色旗帜。一种叫做嘎斯阿的青草的芳香扑鼻而来。村里的女人不知道这个用煮过的嘎斯阿草根的水洗头的方法，我在色吾拉嫫的头上也没有闻到过。我知道这种芳香会使闻到它的人陷于迷醉，但我知道，除了母亲之外村里没有任何女人配得上使用它。
小说讲述了“一个野人的儿子”，如何在现实的土壤中找到了自己的真爱的故事。 在狼印这个似是而非的镇子，主人公与怀揣飞行之梦的木匠，以及具有恋兄情结的玛姬相识，并在一个叫作普巴丁的驼背人的唆使下加入了镇卫队，在那段时间里他爱上了镇长的第二夫人吉玛，正是这种美好的情愫致使他在狼印奔走，从此开始了跌宕不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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