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图书网

北回归线

亨利・米勒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4-1  

出版社: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作者:

亨利・米勒  

页数:

257  

字数:

219000  

译者:

袁洪庚  

Tag标签:

无  

内容概要

  《北回归线》是亨利·米勒的代表作。书中以回忆录的形式追忆了作者同几位作家、艺术家朋友在巴黎度过的—段时光,旨在通过诸如工作、交谈、宴饮、嫖妓等超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的夸张、变形的生活细节的描写揭示人性,抨击虚伪的西方基督教文明,撕去它罩在文明社会中人类性关系上的伪装,探究青年人如何在特定环境中将自己造就成广义的艺术家这一传统的西方文学主题。本书出版后吸引了众多读者,成为畅销全球、家喻户晓的文学名著,同时也深刻影响了第二次世界人战后的欧美文坛。

作者简介

  亨利·米勒(Henry Miller,189l-1980)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年轻时从事过许多不同的工作,在第二位夫人(一生共五位)琼的鼓励下开始写作。1930年迁居巴黎,此后的十年里,他同一些穷困潦倒的侨民和放荡不羁的巴黎人混在一起,获得了丰富的写作素材。1934年在巴黎出版了《北回归线》,五年后又出版了《南回归线》。这两本书的写作风格形成了一种对传统观念的勇猛挑战与反叛,给欧洲文学先锋派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1940年米勒回到美国,住在加州的大瑟尔。在那里他创作厂“殉色三部曲”——《性爱之旅》、《情欲之网》和《春梦之结》,但由于被当做写“下流作品”的作家,他的主要作品不能在美国出版。1961年经过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诉讼,《北回归线》终于在美国出版,米勒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他被60年代反主流文化誉为自由和性解放的先知。
  亨利·米勒的境遇让人联想起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和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但艾略特认为《北回归线》的深刻洞察力远远胜过劳伦斯,艾兹拉·庞德显然更加推崇米勒,他把米勒与意识流小说大师乔伊斯和伍尔芙相提并论。

书籍目录

总译序 痴人说梦(代译序) 序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图书封面

图书标签Tags

广告

下载页面


北回归线 PDF格式下载



这本书看了一遍, 因为讲不是现在人的生活, 又因为作者所经历是一些'小众'人群的生活,加上文化的差异,所以......对本书没有看懂.

它之所以能历久不衰的成为很多人(几个时代的人)珍藏,我相信它有自己的非常独特的魅力.

如果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感悟'力,或是了解一下自己是否也是一种'边缘'人物,非常推荐去读一下这本书, 以及本作者的'南回归线'.

如果你那是那种'边缘'人物, 你会很快与此书产生共鸣.

也许再过几年,我会把它再翻出来看一看的.


沉闷,看不下去,所以只看了开头,扔在那里了


   这是亨利米勒的一部自传体小说,它和其他的许多讲述巴黎的书一样,又让我看到了这座双腿之间的城市。
   全书讲述了亨利米勒和他的一大堆朋友在巴黎的放荡淫乱的生活。他的语言有时让人很费解,几乎我读到过的美国作家都有这个特点。语言诡异,想像也十分的诡异。他的思想时常走神,思绪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于是我也只能跟着走神。
   最后一章,他帮他的朋友逃离了巴黎的魔掌,让我看到了那些自由自私的灵魂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禁锢得住的。他们生来就是孤独,他们生来就是孤单呐。但是也许只有在自由自在,孤独孤单中,我们才能找回自己,找到自己最深层,最原始的呼唤。
   大师的语言,就算他是在胡说,也照样霸气。


  亨利·米勒谵妄、凌乱的自白,如熔岩喷涌,热烈不受羁绊的语言风格几乎令人无暇回味其中凝结成块的思想,正如惊骇于岩浆的力量,忽略了酝酿岩浆的炽热地心。
  
  比起海明威,亨利·米勒更能代表“垮掉的一代”,一个美国人在巴黎,和一伙子不着调的艺术家们终日厮混,没有固定的职业,收入微薄,甚至为了吃饭而乞讨,嫖妓、滥交,放浪形骸。文明之舟正在沉陷,他站在桅杆顶端,向所有人宣布,彼岸并不存在!
  
  “这一本不算是书,它是对人格的污蔑、诽谤、中伤,就‘书’的一般意义来讲,这不是一本书。不,这是无休止的亵渎,是啐在艺术脸上的一口唾沫,是朝上帝、人类、命运、时间、爱情、美等一切事物的裤裆里踹上的一脚。我将为你歌唱,纵使走调我也要唱。我要在你哀号时歌唱,我要在你肮脏的尸体上跳舞”。《北回归线》是一部个人心理供状,一部完全脱离了传统意义小说的作品。没有结构、人物、情节,只有亨利·米勒的思想在肆无忌惮地游走,如岩浆一样燃烧熔解世界。《北回归线》是在无聊、绝望、愤懑、空虚中对世界、对文明最恶毒的诅咒,又是最坦诚的讴歌:巴黎是一个婊子,人类即将毁掉,那些在尸体间跳舞的人,本身就是僵尸。“我只是在精神上死去,肉体上仍活着”,在亨利·米勒那里,你看不到希望的“正能量”,只有对道德的嘲讽,对人类愚蠢的唾弃,对“一百年来一直濒临死亡的世界”的失望。
  
  未读此书之前,我以为是色情描写使这部作品在欧美长期列为禁书,但读罢本书,才发现,是亨利·米勒对这个世界一切道德和规则的无视,对一切温情脉脉的人间美好无情嘲弄,像一个具有扩散性的恶性肿瘤,让他成为传统社会和道德屏蔽的对象。假如这些语言出自一个精神分裂者,也许大家能够勉强容忍这种绝望的狂妄,只当作一个疯人扭曲的视角。但亨利·米勒却并非一个疯子,他甚至也不是悲观厌世者。很多人认为亨利·米勒对文明绝望,已沦入疯狂,他却在自己亲手摧毁的圣殿废墟上,用一种狂欢的舞步,尽情用锋利的思想之刃抛开裹在真理之上的虚伪外衣。不是疯狂,是疯狂面具下可怕的冷静,令社会本能地拒绝亨利·米勒。
  
  用亨利·米勒自己的话总结这部小说也许最合适:“在无休止的折磨和苦难中没有奇迹出现,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慰藉都没有。只有思想,苍白无力、必须靠屠杀养肥自己的思想,像胆汁一样产生的思想,像猪的肚子被刀豁开后露出的内脏一样的思想。”


  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给正派人和流氓都出了一个难题。这本小说1934年在法国面世的时候,正派的评论家都忍不住给予它谨慎的赞扬,但又生怕别人会以为自己在欣赏书中的色情描写。而流氓们出于猎奇的需要,贪婪地阅读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词句,却感受到了一种他们从未理解过的失落。
  我去读这本小说的时候,心里糅杂着流氓的坦诚和正派人的虚荣。在这个年代里,“禁书”的噱头无疑是最吸引人的营销方式,更何况是一本在世界范围内“臭名远扬”的禁书。据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军攻下被纳粹占领的巴黎后,这群兵痞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搜罗在美国禁掉的《北回归线》。迫不及待地偷吃禁果是人类的天性,而米勒就是那条吐着信子的蛇。
  米勒坦承,《北回归线》就是一本小说形式的自传。这就好比坦承书中那些酗酒、嫖妓、乞讨等不光彩的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让读者更加蠢蠢欲动。作家把作品和自己的生活捆绑在一起是危险的,我不止一次看到一些作家在被问到“您的小说中的主人公就是您自己吗”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而米勒大大方方承认《北回归线》的真实性,对,我在巴黎曾经为了喝上最后一杯茴香酒而花光身上最后一个生丁,我上过各色各样的巴黎姑娘,我也曾为了讨口饭吃流落巴黎的街头,该死的,我就是我!
  但无论生活糟糕成什么样子,那毕竟是在巴黎啊。对海明威来说,这里是处处是“流动的盛宴”;对菲茨杰拉德来说,这里是前所未有的名利场;对乔治•奥威尔来说,这里落魄却荒谬得可爱。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巴黎分外拥挤,那是所有作家和艺术家的冒险乐园,而“一夜成名”便是对他们最大的犒赏。巴黎也是他们的灵感缪斯,让这群过江之鲫甘愿挤在满是臭虫和虱子的隔间里度过漫漫长夜,甘愿和老鼠争夺垃圾桶果腹,甘愿搂着最廉价的女人嬉皮笑脸。但一天天都是这样绝望的日子,米勒终于忍无可忍:“巴黎像一个婊子,在远处看她非常迷人,叫你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搂进怀里。可是五分钟后你便觉得空虚,你厌恶自己,觉得受骗了。”
  无数例子证明,贫穷是作家们的好帮手。倒不是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胡话,只是当作家饿着肚子、可怜兮兮地写作时,确实能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处境。也许没有一屁股的赌债,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会啃着笔头思索着人生中的罪与罚。米勒的一生也不缺没钱的困境,他自嘲自己是“流氓无产者的游吟诗人”,丝毫没有羞怯的味道。贫穷给予米勒如肌肤般的生活感受,他触摸到了实实在在的肮脏、冷漠、卑微、低贱,如同一桶泔水迎头浇下。他似乎永远与快乐绝缘了。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描摹着自己私人的感受,谁知竟越写越痛苦,最后慢慢演变为悲观主义的吼叫。他骂骂咧咧地诅咒人类,尽情地诋毁着现代文明,恨不得炸了整个世界。
  比如,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摆脱不掉的虱子就像是恼人的人类。他们钻在皮肤下无处不在,他们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们让四周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灾难、挫折和徒劳无功。搔吧,搔吧,直到这个世界里一块好皮肤都不剩。米勒这个疯子开始胡言乱语:“我高声呼唤更多、更大的灾难和更惨重的失败,我要叫全世界乱成一团,我要叫每个人都把自己挠死。”没错,一切都是因为一只虱子。
  米勒的悲观主义像霉菌一样扩散。他开始厌恶这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巴黎,厌恶整个横尸遍野的欧洲,厌恶垂垂老朽的西方世界。他在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里找到了支撑,看吧,每个既成的事物都是必死的。文化、语言、民族、种族都是要死的,没有什么文明长生不老。在这样绝望的论调里,那些发明家和创造者都在做着无用功。西方不会再闪闪发光了,它已经穷途末路、积重难返,不如索性把它砸个粉碎,让它在垃圾和灰烬中寻求另一个涅槃!
  但奇妙的是,《北回归线》的结尾没有一点悲观的乱吠。这个结局类似《猜火车》,主人公背叛狐朋狗友,揣着一兜不义之财,头也不回地开始一段新生活。这像是一种启示,只有横下心来与旧世界彻底决裂,才能完成自我的脱胎换骨。善良的优柔寡断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要用谎言这把利斧一刀两断。但究竟主人公出走之后能不能洗心革面?我想丹尼•博伊尔和亨利•米勒都给观者开了一个严肃的玩笑。要是生活真那么简单直线就好了。事实证明,无论是物欲之上的美国,还是浪漫无边的欧洲,甚至是神秘莫测的东方,哪里的生活都是泥沼。人类的结局一定是深深地陷在烂泥里,从来没有自以为是的逃脱。那些挂在主人公脸上的希望和安详无一例外都是暂时的,新一轮糟糕透顶的生活在别处等待着他们。
  书名Tropic of Cancer中的Cancer别意还有“巨蟹座”和“癌症”。《北回归线》的初版封面是一只丑陋狰狞的巨蟹用它的双螯捞起一个落水的人类,背景是简单勾勒的地球。难道是意旨只有怪力乱神才能搭救执迷不悟的世界吗?而多数评论家赞同“癌症”之意,西方世界经过几个世纪的战争、掠夺和耗竭,最终像被报复似的染上不可治愈的癌症。米勒在小说开头便以预报天气的口气,昭示那这不可逆转的结局:
  “天气会持续坏下去,会有更多的灾难,更多的死人,更多的绝望。时光之癌正在吞噬我们。我们必须步调一致、前赴后继地朝死亡的牢狱奔去。没法逃脱。天气也不会变化。”
  


  在一個黃昏中讀到亨利‧米勒的《北回歸線》,幾乎難以停下來,一口氣用一個周的日日夜夜讀完。
    很難置信這本書寫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而寫這本書時他已經四十三歲。一個四十三歲的人仍能將自己置身於一無所有的殉道者狀態中,這是我無法想像的。
    在北京讀書時,我遇到一個傳道人,他在一流高校畢業後,又在兩個名牌大學做了博士後,結果放棄一切,建立了一個家庭教會,過著幾乎沒有收入的日子。但他覺得非常富有。
    當然,現實中我們看到更多的是衣冠楚楚的成功者,享受著一切能夠標識著這個身份的東西。地段、豪宅、汽車當然是一種通俗版本的成功。高級一點標榜品味的貴族身份,包括結識名人,趣味圈子,收藏,出版發表的等級,特權,清談,沙龍。但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其實根本說不上尊嚴,用不上尊嚴這個詞。誰會在街頭上多望一眼那些流浪者。在行色匆匆中每個人想著如何上攀,如何博取特權的好感,如何舔著生存留下的傷口,如何掙扎在感情和權勢雙贏中。在弱肉強食的社會中,很多人只是為了能夠吃上一口飯而已。這個社會事實上與大多數人毫不相關。
    在人文學科中,其實每個人都清楚真正的學術與發表論文的雜誌等級,與大學的出生,與參與會議搞人際關係,與研究的領域是否前衛和流行並沒有任何的關係。就像真正的詩人,真正的作家,真正的學者與獲什麼獎毫無關係,與人際圈子也毫無相關,與在什麼出版社發表作品毫無關係。這些職業意味著一種放棄,意味著殉道,意味著對優越感和自豪感的放棄,意味著對所有那些幼稚的認同和勢利團體的遠離,意味著對自己持續的否定和對自己永遠失敗的承認,意味著本能地明白所有的名利只是一種副產品,與它們的工作毫無關係。獲獎了當然很好,但這些獎項並不會給作品的品質貼上什麼東西。垃圾仍舊是垃圾。
    在今天的創意寫作和獎項中培養出什麼樣的作家呢?三好學生一樣的作家,三好學生一樣的學者,每一項都如此完美,如此符合品味,如此符合行規,英語的口音如此的標準,寫論文的用詞如此的準確和規範,符合一切的學術的潮流和政治的正確,符合一切成為名作和名人的標準,結果是全面的平庸,全面的科班,全面的三好學生。
    米勒將自己的人生變成一件藝術品。成為一件藝術品除了受難,並沒有任何的選擇。但成為這樣的作者,也變成了平庸的學院派和世人所憎恨的物件。米勒最出色的地方不是他的前衛或激進,而是他的真誠和受難,是他給這個世界悲劇所寫的挽歌。寫得太早了,在美國的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時,我們才看到他的迴響。他的作品是一個終結,就像寫後即焚一樣,在一個漫長的世紀裡,只能找到一個或數個的讀者。對於這種作家,誰也不能評判什麼,因為他不屬於任何東西。在這種藝術的極端前面,我感到羞恥。就像上帝對你說,你要放棄心中的所愛,跟著他走。但為什麼我還是不能夠,為什麼我心裡是這樣想,但肉體仍舊這麼軟弱。米勒聖人和先知一樣的姿態僅僅持續到他巴黎時期的結束。《北回歸線》是他最好的作品,也是唯一的作品。


  亨利•米勒记录巴黎生活的自传小说《北回归线》在上世纪曾有过两次井喷式的销售热潮。一次是在美被禁后由埃兹拉•庞德牵线于1934年出了法国版,当年的美国游客在巴黎莺歌燕舞、放浪形骸一番之后,总不忘买上一本作为法国行的纪念品;另一次是1960年代美国司法机构修改艺术品(包括文学)关于“淫秽”的定义后准许《北回归线》在美出版,据说第一版很快就被热情的读者抢购一空了。
  
  读一读美国司法机构先后关于“淫秽”的定义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从早年“企图激起性欲冲动或诱发不洁和淫荡的念头”这种严厉的清教标准,到后来“整个作品的主题必须是淫秽的,冒犯了社会共同的准则且完全没有社会价值”这样相对公允的判断,司法的宽容和退让其实是整个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只要随便捡起一本菲利普•罗斯或者约翰•厄普代克后来发表的小说,你就能明白《北回归线》在“淫秽”上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话说回来,以今天的眼光观之,《北回归线》与其说散发的是荷尔蒙,毋宁说散发的是无穷的负能量。米勒笔下的性,肮脏、神秘、血腥,但总不脱活塞运动的机械味。在其中的一场性事中,贝西应男友范诺登之邀藏身衣橱,窥视后者与别的女人运动,完事之后,贝西从藏身处钻出来,满不在乎地与男友讨论“技术性”问题,以期改进两人欢爱的质量。没错,“技术性”正是米勒的杀手锏,在他笔下,抽离了情感、情调的性甚至连那种撩得人心醉神迷、面红耳赤、气喘咻咻的意思都没有。在另一场3P大战中,米勒干脆作壁上观,“坐在他(范诺登)身后的一把椅子上,以一种冷静的科学态度矜持地看着他们在那里运动……这正如看着一部疯狂的印刷机把报纸不断抛出来,几百万张,几十亿张,几十兆张,上面的标题全是扯淡。”说实在话,看着这样死气活样、让人沮丧的性爱就好比盯着一面空空如也的墙壁自渎一样虚空、无聊和可憎。
  
  事实上,《北回归线》对性事的直观描写并不多,频频映入读者眼帘的是巴黎这个欲望都市高度抽象的群像式描摹。在这些描摹中,米勒将法国诗人波德莱尔那种从黑暗、腐败中挖掘美的意图推上至高的境界,而米勒自身灌注其内的诸多超现实影像又使之别具一种蒙克《呐喊》那样狂野、阴郁的奇幻色彩。在其中的一个咖啡馆场景中,米勒写道:
  
  “咖啡馆的幽暗角落里,男人和女人们的手被捆住,两腿间布满很多污点;他们的身边站着侍者,他的围裙里兜满铜子儿,正耐心等待幕间休息,那时他就可以扑到妻子身上。即使世界已分崩离析,属于马蒂斯的巴黎仍会随着美好的、叫人喘息不止的性欲高潮一起颤动,空气中总是充满凝结的精液,树木像头发那样纠缠在一起……”
  
  你不觉得这些跳跃、片断、非线性和剪辑式的狂想,其纵情声色的背面是深深的冷漠和无可救药的悲观吗?说来并不可怪,因为彼时米勒正深陷巴黎“天堂-地狱”式的悖谬中无以自拔。巴黎,在他既意味着甜酒、女人、金钱,“意味着做一个坏小子,去度假”,可转眼之间,“帐篷顶被风吹走,清清楚楚地看到天空,才明白这不仅是一个马戏团,也是一个竞技场,像各处一样,而且还是一个极冷酷的竞技场”。可米勒这种自省却是甩脱了甜酒、女人、金钱后的顿悟,为时从来不长,因为对巴黎的幻觉使他和他的艺术家朋友“就像一群眼睛被蒙住的野马,我们狂奔,乱跑,呼地跃下悬崖”。
  
  在另一些清醒的时刻,米勒慨叹在美国“可能每个人都是做总统的材料”,但在法国“除非发生奇迹,你才会成为将军”。他抱怨巴黎限制了他的进身之阶,但注意,他抱怨的是普天下所有初出茅庐的年轻艺术家都会抱怨的怀才不遇的苦闷。要他回美国吗?真是开玩笑!因为在美国,那种“使人们如痴如醉的、圆滑的美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科学家们用来遮盖现实世界的糊墙纸”。而在法国,在巴黎,“马蒂斯的世界仍是美好的,没有看到滚珠轴承、锅炉板、活塞和活动扳手”。藉抨击“美”在美国已死,米勒向全世界宣告了他的艺术宣言:“要探究新的现实首先必须打开下水道,割开生疽的排泄管,因为它们构成带来艺术排泄物的泌尿生殖系统。”
  
  这够威够猛的艺术观构成了整本《北回归线》的精神核心,彻底推翻了法朗士、雨果、拜伦等老文人所建立的西欧文学传统。米勒批评欧洲“从未得到的是一种自由、健康的精神,也就是你可以称其为人的精神的东西”,这自然有失公允,彼时乔伊斯、汉姆生等开启时代新纪元的作家都已纷纷登场。他的毒舌尤其不放过以理性著称的歌德,他说歌德“不过是一件填充起来的衬衣,一个学究,一个令人生厌的家伙”,歌德的安详、宁静和“气定神闲”,“不过只是一个德国资产阶级神灵在昏昏迷迷的沉睡”。这自然也是暂时无望出头的年轻作家行为艺术的一种姿态,但米勒确实看到西方文明就如其笔下无味的性那样不过只是“在昏昏迷迷的沉睡”。为了把人从这种“沉睡”中唤醒,他使《北回归线》具备了一种发聋振聩的冲击力和直抵人心的感染力,宛似一朵从黑暗的土壤中开出的“恶之花”。
  
  当然,米勒口中并非自始就是这些让人听来累断气的抨击和责骂,他也有“气定神闲”的时候。傍到富婆啦,蹭到免费晚餐啦,借到款子(当然赖着不还)啦,等等,都会让他口吐莲花,笑容灿烂。尤其是得到一份可以糊口又不耽误写作的报社校对员工作,他更是嘴下留德,他的悲观也可以发挥起“免疫”的正能量:“任何东西都奈何我不得,地震、爆炸、动乱、饥馑、撞车和战争都无法触动我。我注射的预防针可以预防每一种疾病,每一种灾难,每一种悲哀和不幸”。他的初衷本是以校对所有分号、逗点、连字符、分号……之类的工作来反讽自身的渺不足道和社会的荒唐可笑,但他“坐在我的小小的壁龛里”的时候分明又带点儿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腔调。这种没心没肺的姿态构成了小说的另一极,你会发现小说家在社会责任感、艺术使命感之外,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种活泼的烂漫味和轻咯咯的下贱劲。
  


  用道德以外的思緒擺置,一條長長迎賓毯,每隔好幾十頁會出現噴泉,胡亂爆衝,而後垂回自己飢餓的軸心,人模人樣的調調搭配放肆薄涼的勇氣,處在的細密編織內在豐盈垮了無數邊,悄聲偷摸摸用鑿用剝用撞,流動了人間浮圖,並和操偶線跳舞


  书里太多......了,看起来不是流畅啊......他们说我的评论太短了...这样行不行啊......好像还是太短啊....这样呢?....到底要多长才可以啊....评论一下而已啊....不就是说两句话么....不就是有屁的时候无拘无束地放个屁么...够了吧...


  
  
  
  写亨利米勒已是很久前的打算,这些想法搁置了半年,我疲于压榨它们,因为实在费尽气力。
  尽管那时我没有写下一个字,尽管有关米勒文字本身的印象日趋淡薄,但就如米勒毫不怀疑自己任何时候都会过得快活,我打心眼儿里知道,有天我会拿起笔,这些佳酿会像绸缎一样倾满纸张。它第一次完成的时候,就是它最好的时候。
  
  
  读着米勒,有时候有种错觉,「这本书是我写的」。
  这种情形并不奇怪,甚至是米勒刻意为之。原因在这段话里表露无疑 ———「那天夜里我坐下来第一次读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甚至比我的初恋还重要。这是第一次对我来说有意义的有意识行为,是深思熟虑的;它改变了世界的整个面貌。在一口气读了许多页以后抬头看钟时,是否钟真的停了,我已记不清了。但是世界突然停顿了片刻,这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瞥见一个人的灵魂,或者我应该干脆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将灵魂披露给我的第一个人?」
  好的作者是一扇窗,米勒推开了它,我们一眼望见他的灵魂。整本书里,从《北回归线》到《南回归线》,都是他白日梦般的呓语,「情节」在他的书里站不稳脚跟,「逻辑」更从未露面。
  无论懂或不懂,我们满耳是他的呓语,满脑是他奔流而散碎的思维,假使我们亲临一个世纪前,我们也不能比他想到更多,也不会有人比我们更像亨利米勒了。
  
  
  将这段文字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换成「亨利米勒」,就是关于他最淋漓的讲述,我不能说得更好。
  我想,最好的言辞,与逻辑无关,与道理无关。它应该是这样的面目 ———「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人们望不到它的起源与来处,更不知道它去向何方。它古怪、浩荡,一往无前。米勒就是这样。
  世上没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人,哪怕掏心掏肺。何况米勒的思维离奇乃至不近人情,我们更不须强求。读米勒时,可以整页整页地扫进瞳孔,一无所得,而不以此为忤。「吾于《武成》,取其二三策而已矣」,但只要遭逢灵魂相通的段落,那一段时间的霍然惊起,比什么都美妙。
  这和打坐时的情形颇有神似,我无法保证下次呼吸、读到下一句话,我仍能读懂。但只是在此刻,毫无疑问地沉浸内息,进入境界,我能清楚知道米勒在讲什么、要讲什么,我不去想之后,我不出神,那只会使我脱离。
  这状态像极了走钢丝,有时我仍忍不住分出另一个意念,它像最轻巧的偷儿,蹑手蹑脚飘出头顶,任何杂念都是落入古井的石子,它只静静伏在梁上,透过头颅,望见我的欢欣、悲切和叹息。
  
  
  「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这是川端的清淡。而在米勒的书里,是这样写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我们这儿有几个婊子」。
  米勒不是干净的人,从来不是,事实上,他和这个词毫不沾边。他渴望无秩序的自由,他甘于最颠沛的流浪,他的双眼空洞,他的灵魂假寐。甚至大多数时候,他任躯体受欲望支使,他下作、淫荡,但这仍不妨他自诩圣徒。他说,「我拥有任何眼儿都不能给我的东西」,而事实的确如此。
  他与我们是如此不同。「安身立命」,我们最朴素的志向,米勒不需要它,一点儿也不。他对未来毫无恐惧,它来了,便迎着走上去,走过一条条街,一个个城市,除了皮囊,什么也不带。工作、钱财、人情,这些零碎绝非他眼中的生活,甚至对他来说狗屁不如。
  
  
  米勒写书的法子很简单,或者可以称得上简陋粗暴。他从始至终不是在写书,而是作一种喷发似的表达,他不和文字作任何游戏,在他写书时,他不需要思考,他从不停留,像上足了发条的机械运转不休,他所做的只是掏空自己。
  他写作的过程异常直接,早在他提笔前,他的大脑已经充满了想法,这些想法来自多年的际遇,它们攒着攒着,充实到一本书也不会倾尽。
  对米勒的书本身作称赞是很奇怪的事,因为这并不像是一本文学作品,而是米勒本人思想经历的投射,它的精彩与否与米勒的文笔并无关系。它的精彩源于,米勒天生敏感的眼,他流离的身世,以及所掌握的对事实的精细复刻手法。
  米勒若想把书写得精妙,他不用去揣摩文字,玩弄技巧,而是带着他的精魂,和如同相机一般的笔触,去走过一条条街,在一个个城市里沦落,操一个又一个女人。
  
  
  读完亨利米勒,仅仅是认识了一个灵魂而已。这个灵魂给不了我什么,经验、理想、人生动力,这些全都没有。我得到的,不过是在浑噩颓丧的生活里,挑出一段时间,穿越整个世纪,坐在布鲁克林某个破旧吧台边,叫一杯酒,望着不远处的米勒。
  他就坐在那里,与人交谈,神思恍惚。我能清楚望见他脸上梦一般的表情,这比他们谈天的内容、杯中的滋味要清楚得多。我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又是什么使他神不守舍。
  我清楚的是,他同他正在谈论的事没有关系,连想都没想过周围的任何人,他很孤独,正因为孤独,他是自由的。
  而这种自由灵魂的存在,任他在世上哪个角落,看上几眼,便是极大的好处了。
  
  
  


  冯唐说:“没有情节,没有成形的人物,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主题,没有悬念。”非常准确,这就是亨利.米勒。冯唐在开篇的文章中尽显对米勒的赞誉,因为他们风格中的确有着些许共同的优点,可米勒的元气太深厚了,我着实找不到这北回归线的位置。
  
  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坚持不住了,因为我什么也没记住。读书中途夭折的情况有两种:其一,太难了,先放起来以后长大的在读。其二,太惨了,可以在当当二手书登个记,准备卖掉。《北回归线》介于以上两点之间吧,我觉得一直到我死,我可能也无法理解米勒的雄厚元气了。
  
  我把书翻到最后,有个《译者后记》,就读了一下,这一读可不得了,译者大概意思是说:能把这本书看明白的就是智者,看不明白的就是庸者!比前面的冯唐下手可狠多了,译者叫袁洪庚,是兰州大学外语学院的院长,难怪下手这么狠,竟然是同行,既然是同行,就得支持,效果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我内心的角度出发,我是想争取做个智者的,虽然我明知我依然看不懂这书,但是读完它总是可以做到的,得有始有终嘛。正是因为袁洪庚的这句狠话,我把《北回归线》看完了。但结果是没有变的,我依然什么也没记住。但还是要感谢译者袁洪庚,坚持看完,来表示对译者的尊重。
  
  前有冯唐,后有袁洪庚,这两个人都是博士学历,可见亨利.米勒的威力,也显示出国内出版行业对其给予的定位和重视的程度。这两个人都让我觉得很亲切,也很敬佩。
  
  可既然是读书,除了增长见识开阔视野,更希望能学到有助于自身的内容,米勒留下的只是我对他的个性上的印象,至于别的,我还需要去寻找。
  
  所以给了一个“很差”的评价,“很差”的概念就等同于“F”,就是我们所说的挂科了!其实我也是个下手极狠的人,但我很真实。这个“很差”的意思是说,我和米勒的世界距离太遥远了,“很差”是给我自己的总结,因为我没看懂。当然,文学本无喜好的标准,我们每个人都只能在内心当中建立自己的标准。看到其他人对米勒的评价还算比较高,我想问,你们真的读懂了什么吗?
  


  刚刚看过这本书。准确的说,我的确尽力去看了,但是我尽力的不够彻底,没能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那是个用文字圈起的独立世界,无数存在于我生活之外的词汇和俗语,我看的很吃力。
  
  对于 这个浸在沉沦世界中并且用挑剔随意的眼光观察世界的男人,我很费解。
  对于 其对丑恶的轻描淡写使得丑恶更加突出,我很佩服。
  对于 他对自己的愚蠢毫不掩饰,愈发显出了世人的愚蠢,我很喜欢。
  
  这是一个思想繁多而复杂的男人,他每天要做的事情也许就是让自己的想法慢下来,但显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于是他把所有的想法写下来。
  写下自己的想法很简单。写的这么透彻这么全面这么好看,却很难。
  亨利 米勒 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在无数繁如星光的思维里一笔一笔的描述它们,我不晓得他是怎么抓住它们的 抓的那么狠 那么准。
  
  也许 在那个世界里,他是个英雄。


  《北回归线》:粗野的温柔
  文/刘剑(文艺学博士)
  
  凤凰网读书频道《读药》周刊独家专稿,如无授权,请勿转载。
  
  本雅明曾称波德莱尔是19世纪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亨利﹒米勒则不无自嘲地称自己是“流氓无产阶级的游吟诗人”。巴黎这个梦幻般的城市,这个既文雅浪漫又藏污纳垢的地方,是一切精神流浪汉的原乡。成书于1934年的《北回归线》,作为记录米勒和他周围艺术青年旅居巴黎生活的“自动写作”,扯起另类的大旗,将反叛进行到底,他们酗酒、狂欢、写作、乱交,胡思乱想也奇思怪想,愤世嫉俗也惊世骇俗。作者粗野而又温柔的笔尖,掘进人性黑暗的荒野,一览无余地呈现出那残酷真实的一面。它就像美丽原始的罂粟,既奔放又妖娆,可以说这本书是米勒以自己的方式献给巴黎这座梦幻之都的另一部“恶”之花。
  一、粗野的冒犯书
  无疑,《北回归线》是冒犯的,粗野的,也元气淋漓,充满着生命的力量。作者开篇坦言,“就‘书’的一般意义来讲,这不是一本书。不,这是无休止的亵读,是啐在艺术脸上的一口唾沫,是向上帝、人类、命运、时间、爱情。美等一切事物的裤裆里踹上的一脚。”这本书曾一度想命名为《醉酒巴黎》或者《我歌唱赤道》,最后定名为《北回归线》,是作者在极热的生活状态中向极冷的人间世情的探索,北回归线分开了生者与死者的行列。“我像一个游荡的鬼魂,坠入刻毒人性的冷墙中,我是一个白色人影,在高纬度的寒冷中住下来。”(P237)不读亨利﹒米勒,你不知世上其实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普通人,一种人是很难归类的艺术家们。这特立独行的一群,狠狠撕下人类一切道德文明的假面,赤裸裸的屹立在风沙扑面的原野,任人唾弃、指责。正如作者所言,他们是“同人类并驾齐驱的另一类生物,他们是那些没有人性的人”。普通人过正常的生活,循规蹈矩,生儿育女,一直到老;而艺术家们永远是青年,他们“受已知的冲动驱使,用狂热和激情鼓动人类,把这团生面变成面包,把面包变成酒,再把酒变成歌曲”。(P214)他们像青春不羁的野马,身上有恶棍的品质,行为总是在“越界”--越过世俗的道德藩篱,这也许就是生活和艺术上“先锋”(avant-garde)的本义。的确,他们的生活就是一场冲在前面的战役,在向人类生活未知之域探索的进程中,他们让自己成为人生这一实验室里的试验品。“把自己的肚肠翻出来”,供人围观和分析。在“我”的眼中,“世界像个毒瘤,正在一口一口吞噬自己”,“整个发臭的文明世界像一块沼泽地,处于这个深渊的底部”,而作者和朋友们的行为则是越过深渊的一道恶意的微笑,他们将人类同情心、爱和怜悯这些渣滓像红酒一样一口喝干,将已有一切制度和成规踩在脚下,踏在血泊中。
  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不管是宗教戒律还是人文理性,都在前赴后继地劝说人们驯服欲望,尤其是性欲。而米勒的主人公却把性欲看成是一种积极的力量,一种生命本真的冲动,是一切创造力的核心。基督教的清规戒律和常人意义上的道德,在他们看来都是虚伪无趣的教条,是软弱和怯懦的代名词。“我”和“我”的伙伴们宁愿追随尼采超人的生命意志,追随拉伯雷的戏谑精神,不遗余力地诅咒文明、解构道德,戏耍宗教,蔑视理性。他们以强有力的阳具和无所畏惧的冷漠,把中产阶级僵硬正统的价值观撕个粉碎,丢在风中。
  作者像拉伯雷一样大谈食色男女,大谈屎、尿、膀胱、屁、阴道这些看上去不雅的字眼,他几乎把所有的女人都称作婊子,把所有的人类都首先看成生物。他坚信人类的没有起色,认同朋友卡尔“是个骨子里的势利小人,一个有贵族派头的讨厌鬼”;喜欢妓女热尔梅娜“是个地地道道的婊子,连好心肠都是婊子式的,无知,淫荡,全心全意投身于本职工作”,反感另一个妓女克洛德扭扭捏捏、冷冰冰、文绉绉的资产阶级淑女气。(P44)他嘲笑一切伪理想主义者,把那个追随甘地的印度青年,描述成一个在妓院里饱受羞辱的胆小好色之徒。而对自己为谋生计误入的外省感化院生涯,他则避之犹恐不及,“一星期后,我觉得已在这儿呆了一辈子。这就像一场可怕的噩梦”。“我的确是清白的,不过不爱做学问,没有天主教徒的柔肠,清白而又无情,像在我之前驶出易北河的人一样。我眺望大海、天空,眺望不可理喻却又相距不远不近的一切。”(P236)在常人看作天堂的地方作者感觉无异于地狱,宗教的教条束缚了“我”的想象力,压抑“我”的天性,“我”宁愿居无定所,也不愿再留在上帝的使者身边。
  虽然热爱性交和那些性感的女人们,他们却躲避爱情犹如躲避瘟疫,书的结尾借“我”帮朋友菲尔莫尔逃离家庭的牢笼,隐喻了他们对待常态婚姻爱情的态度:他们最害怕只留在一个女人身边,被爱情的温柔陷阱俘获。在这个意义上,他们都是毫无愧色的不义之徒,宁愿承受无尽的漂泊,承受不堪承受的生命之轻,也不愿失去冒险和实验生活的自由。他们四处流浪,从法国到美国,从外省到巴黎,活得快乐也颓废,忧郁也癫狂。
  正如作者所描绘的,他们是人群中的困兽。除了写作就是喝酒、做爱,是没有女人和酒就活不下去的一群。他们走在巴黎的大街上,幽暗的巷子里,各种求欢买醉的场合,也走在真实与幻觉的边缘;他们身上有同性恋、吸毒人群、精神分裂症、妄想狂、恋物癖或自虐狂的种种症状。在这里,不癫狂不极端不具有污染性的,简直就不能称之为艺术。
  就像鲁迅笔下的狂人一样,他们身上有着精神先锋的特色。只关心食色男女和艺术,对其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非常冷漠。他们是自私自利、自命不凡、极度自恋的一群。作为艺术家,他们肚子里孕育着作品,“滑稽可笑地蹒跚而行,大肚子上压着全世界的重量”。由此,艺术家的生活方式使得他们认为有理由蔑视人类一切的行为规范和道德准则,让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流氓还自我欣赏。
  二、温柔的怀乡病
  艺术与道德、真与善的追求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冲突,有史以来的唯美主义者,都主张艺术至上,把生活看成是一场虚伪的做戏,把艺术看成袒露的真实。不管是萨德侯爵还是王尔德,劳伦斯还是纳博科夫,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艺术理念都屡屡冒犯众怒常情,其作品常因挑战伦理底线、亵渎文明而饱受争议,然而他们同时也以自己精细的生命感觉和语言天赋,诠释存在的诗意,追寻唯美的爱欲,拓展艺术和生活的边界。米勒从小饱读西方现代主义的文艺名著,喜欢斯特林堡、爱默生,梵高和马蒂斯,他无疑属于这个艺术家星群。
  我理解,他们身上都有浓烈的浪漫主义乌托邦情结,把性爱、自由、激情和创造力看成世间最可珍贵的东西,义无反顾地走在通向艺术峰巅的朝圣路上。对于常态人生来说,他们是一群病态的人,都染上了一种不可救药的怀乡病。他们是未来主义者、超现实主义者,也是宁愿身披树叶兽皮吟啸而行的原始人,他们奇特的乡愁指向的是不复存在之物和无法到来之物。他们既怀念文明以前的原始天真,也畅想着未来的某种绝对自由的生活可能。他们的乌托邦既在过去,也在未来,因此只有捣毁现在。
  米勒的好友兼情人阿那伊斯﹒宁在《北回归线》的序言中说这本书有“狂妄的放纵和疯子似的欢欣,充满活力,趣味横生,它已超越乐观或悲观的范畴,在极左和极右之间不断来回摆动”,可谓一语道破天机。极左和极右对非理性的推崇和要求行动的激进本一脉相通。作为马蒂斯和梵高的爱好者,米勒是艺术领域的切﹒格瓦拉,《北回归线》带着永远革命、不断反叛的青春冲动。这本书在美国于1960年代解禁,并迅速成为当时青年们标榜个性自由和性解放的枕边书,也许不是偶然的。
  同时,作为艺术上的浪荡子,他们内心同样是善感的,温柔的。对他们所寓居的城市,对他们独特的生活方式,充满了赤子般的情愫。正如阿那伊斯﹒宁所看到的,“作者叫我们最终战栗不已,痛苦已不再有隐秘的藏匿之处”。在“我”无所畏惧的放纵面具背后有痛苦,任性佯狂的行为艺术表象下是颓废,为了标榜绝对冷酷的硬汉子风格,“我”以乐观遮掩着悲观,用希望对抗着绝望。“我”的内心充满了无政府主义的冲动,对文明本身抱着虚无主义的态度。表面上我们是触犯社会禁忌的文化暴徒,内心里“我”又敏感脆弱,是这个世界的边缘人。
  面对着巴黎令人眼花缭乱的富足,“我”们是这个社会的零余者,过着波西米亚般的生活,手头无钱,心头多恨,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然而稍有法郎,便及时行乐,醉生梦死。但“我”由衷地喜爱巴黎的罪恶和繁华,爱这个斯特林堡、马蒂斯、兰波、福楼拜曾经居住过的城市,虽然“巴黎像个婊子”,只是远看迷人,近距离接触却给人空洞的痛苦,但是“我”更反感纽约代表的美国精神,那高傲冷漠的建筑和精致利己的实用主义。“塞纳河仍在泛滥,浑浊的河面被灯光分割成一条条的”。“我”每每看到黑色的湍急的水流就会欣喜若狂,更加坚定了不离开这片土地的热望。因为只有在这里容忍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这里是我梦想中自由的原乡,“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需要自由。我需要独自一个人呆着,需要独自仔细想象我的耻辱和失意,需要阳光和街上的铺路石,但是不需要人陪伴,不需要同人交谈。”(P60)艺术家是孤独的,他们看世界的眼睛是野兽的眼睛,然而里面注满了忧伤。
  作者珍爱巴黎岁月的轻狂,时刻以善感的心灵捕捉着这个城市的诗意瞬间,并以自己独特的生存汇入它浪漫主义的合唱。《北回归线》虽是一本小说,却随处可见精辟的议论,流泻着充沛的激情,散发着浓郁的诗意。米勒以散文的笔法写小说,全书由15个部分构成,你可以挑拣任意一章读起,他没有连贯的人物和情节,整部作品的构思像散落在地上的五光十色的珠子,而珠链藏在作者的手中。它充满了坦率的抒情,深邃的识见、意识的流动,神奇的幻觉以及长了翅膀的想象。作者可以面对守夜人、大教堂、皮条客或打字员这样一些小人物小事物浮想联翩,用海德格尔凝视梵高的《农鞋》那样持久专注的目光,用片鳞飞羽般闪闪发光的语言,表达自己的世界感受。
  米勒的文字如昆德拉一样轻逸、冷峭,每一段议论都像诗,像蓝空下的一汪深水,贮满了晶莹的思想。他的比喻信手拈来,极具冷幽默和反讽色彩。他写“妓院里没有主顾的姑娘们,都静静地坐在皮椅子上,像一窝黑猩猩一样默默地搔痒”,他描绘一顿美美的午觉就像“在我的脊椎之间垫进了天鹅绒”。他讨论陀思妥耶夫斯基、斯特林堡、马蒂斯等人的文字都用语俏皮生新,于不经意间透着睿智和轻灵。作者借书中一位主人公之口说出“我对生活的全部要求,不外乎几本书、几场梦和几个女人”。我和我的同伴们在时间的表面游泳,世界一百多年来一直在濒临死亡。人类是一群古怪的生物,充满了丑恶和刻毒。而生活就像爬满了虱子的阴暗的卧室,人生就是不断要在自己身上搔痒直到抓出血来,每个人都是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书的结尾,送走朋友,“我”独自陷入沉思。塞纳河从“我”身边也从“我”身上缓缓流过,“在法国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在将生与死划分为两部分的子午线上行走,这样才明白在前面等待你的将是何种难以预测的景观。带电的肉体、民主的灵魂!洪水浪潮!”(P266)“我”感觉自己站在一座高山的顶峰,然而高处不胜寒。一本书的结束把作者带到了所有人的面前,把艺术家的肉身和灵魂放在了献祭的展台上。不读这样一本书,你也许无法挑战自己的阅读极限,呼吸到高山仰止的冰冷炽热的气息,无法意识到庸常生活的堕落,无法领略那弥漫在文字里的粗野与温柔。
  
  【《读药》专题】
  凤凰网读书频道《读药》周刊第100期【渎神的先知——评亨利·米勒《北回归线》】
  专题地址:http://book.ifeng.com/shupingzhoukan/special/duyao100


  纵使走调我也要唱——评《北回归线》
  文/徐旭
  
  凤凰网读书频道《读药》周刊独家专稿,如无授权,请勿转载。
  
  尚未切入本文之前,有必要声明一下:此文标题并非作者原创,而是对最新中译版的亨利·米勒长篇小说《北回归线》第一章中一句主人公的话语的直接挪用。
  今年,正好是亨利·米勒以及他的代表作《北回归线》进入中国大陆读者的视野20年的年份。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北回归线》(注:以下简称为《北》)的译者袁洪庚,先后为倾心于亨利·米勒作品的几代中国读者奉献了《北》若干个版本的中译本。如果将此书的第一个中译本--敦煌文艺版在20年前的问世,作为亨利·米勒在中国传播的观察原点,并由此出发去审视这20年来《北》的其它中译本所走过的传播历程,我们将会发现:这正好是一条由边缘向中心一步步逼近的道路。
  一、散落在汪洋恣肆的话语丛中的故事
  当我捧着译林版的《北》,开始相隔十多年的再度阅读时,一友人问我:这本小说叙述的故事是什么?我答曰:没有任何可被复述的故事。
  当我花了好几天时间,重读了《北》后,结果发现我的回答完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轻薄断言。而这一错误判断,也发生在其他中文读者身上,比如作家冯唐。
  尽管冯唐对亨利·米勒的评价高不可及,然而他的这一判断却是一个谬误:“亨利·米勒的小说没有故事,没有情节,没有成型的人物,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主题……”
  现在,我要修正的观点是:
  《北》,不仅有故事,有情节,有主题,而且也有成型的人物;同时,它的故事既有开始,也有结束。
  在《北》中,亨利·米勒讲述的是“由于某种自己至今也没能搞清的原因被人送到这儿来的”他和他的几个同胞漂在巴黎的故事。故事的时间起点,是他来到巴黎后的第二个秋天;故事的空间起点,则是巴黎的一所名为博尔盖塞的别墅;而故事,则是由穿插在主人公狂风暴雨般的“拉伯雷笔法”式的叙事话语缝隙中的那一幕幕“同影子搏斗”的人生戏剧,这些故事中虽有主人公与他的朋友们放浪形骸、纵情声色,且令人赧颜的“酒、食物、笑、欲望、激情”的场景;也有“半是色鬼半是巨人”的主人公在饥饿的道路上为了写作与生存而寻找“一顿饭”或一处栖身之地的实录;还有在异国他乡思念故乡亲人的真情描摹;更有朋友之间在人生漂泊旅途上相互帮助与支撑的感人情节的叙述;当《北》的叙事活动即将落下帷幕之际,叙述者先是通过即将踏上返乡之旅时的主人公的朋友菲尔莫尔之口说出了这样一段话:“老天,我们有错,可我们还有热情,犯错误也比什么事都不干强些。我宁愿在美国做一个无业游民也不愿再舒舒服服坐在这里了,也许这是因为我是美国佬的缘故吧。……你的血液里有种使你与众不同的东西。那是气候,还有一切,我们看问题的眼光不同,……当然,我恨国内那伙拘谨的家伙,我打心里恨他们。不过,我自个儿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不是这儿的人,我讨厌这儿。”然后,叙述者非常自如地过渡到了这曲用文字符号谱写出来的“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最后一段旋律”:“太阳正在落山。我觉得这条河正从我身上流过--它的过去、它年代久远的土壤和多变的气候。群山轻柔地围绕着它,因此它的流向早已确定”。
  由于叙事者在文本中置于叙述前景的、滔滔不绝的“苏鲁支语录”太过于强暴与抢眼之故,于是,这才有了冯唐以及许多粗心的读者(包括本文作者在内)忽略掉了《北》中那些极为生动的故事情节的误读结果。
  一部伟大的文学著作,应当具备吸引读者无数遍阅读的无穷魅力,而除了故事本身之外便一览无余的文学文本,则往往不具有这种阅读魅力。在具有无穷阅读诱惑力与召唤力的非凡文学文本的面前,读者也正是通过极富创造力的再生产阅读体验,一步步穿越出叙述者设置在文本中的重重迷雾,一幢气势恢宏的叙事大厦,最终在作者与读者的共同努力下才得以完整地被建构或被描绘。依照“接受美学”这一理论原则来反观亨利·米勒的《北》,我们将会发现这部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中,被那些反现代性与反权力狂徒们奉为“圣经”的叙事作品,的确具备伟大文学著作的内在品性。我想,如果冯唐先生能再一次踏上《北》的阅读之旅,并将其因强烈的共鸣而喷射出来的激情稍用理智克制一下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将散落在这部作品里的那些犹如疯长的热带植物似的话语丛中被作者竭力淡化的各个叙事单元完整地重组在一起,进而获得更丰富的阅读快感。
  二、《北》的主人公之精神谱系
  诞生于1934年的《北》,与亨利米勒在1930年代紧随其后创作出来的另外两部长篇小说--《南回归线》与《黑色的春天》,构成了一个美国人漂在巴黎的自传性三部曲,而《北》作为处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亨利·米勒向西方现代文明靶心射出的第一颗子弹,则更具开天辟地的启示录之价值。《北》的问世,既为作者带来了的“文学史上最淫秽的作家”的称号,更为二战过后出现在美国文坛上“垮掉的一代”作家群打开了一扇宽阔大门。
  杨恒达先生在中国人大版的《北》的总译序中,粗略地提及到了亨利·米勒的各支精神来源脉络,而在袁洪庚先生的代译序《痴人说梦》一文中,也历数了构成亨利·米勒精神与文化视野的东西方大家。如果我们把这两位先生在各自文章中所提到的那些曾以闯入亨利·米勒精神世界里的哲学家、文学家与艺术家们串联在一起的话,我们将会看到这样一些人名:
  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瑞典作家斯特林堡、德国哲学家尼采、法国象征派诗人兰波、印度宗教学家罗摩克里希那、中国哲人老子、法国预言家诺查丹玛斯、荷兰画家凡高、日本画家葛饰北斋、法国作家拉伯雷与卢梭、英国作家康拉德、英国作家D·H·劳伦斯、德国哲学家施本格勒、美国思想家爱默生、美国诗人惠特曼、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布勒东等等。
  其实,这份名单,远非亨利·米勒实际阅读对象的全部,在《北》的第五章中,叙述者,也就是文本中的主人公,转换到第三人称的话语角度,不无炫耀地说道:
  “看看他在仅仅十八岁时读过的书吧!他不仅读过荷马、但丁、歌德,读过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爱比克泰德,读过拉伯雷、塞万提斯、斯威夫特,读过瓦尔特·惠特曼、埃德加·艾伦·坡、波德莱尔、维永、卡尔杜齐、曼佐尼、洛佩·德·维加,还读过尼采、叔本华、康德、黑格尔、达尔文、斯宾塞、赫胥黎。他不仅读过这些人的著述,还读过夹在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所有小人物的作品。”
  在这里,我只想强调德国作家歌德对他的重要影响。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想向人们提示一个绝不应被忽略的事实:
  作为1891年出生于纽约市一个德裔美国人家庭中的后代,亨利·米勒与他先辈的祖国德意志的文化传统有着割不断的基因血缘关系。这匹驰骋在二十世纪上半叶人类两次空前大浩劫的现代化战争缝隙之间的勇猛反现代性的思想野马,与酒神精神的化身尼采更有着精神气质上的承继,但是在尼采的精神谱系中,早于他来到人世间的德国浪漫派思想大家歌德,却占有重要的精神启蒙者的地位,尽管尼采对歌德的情感十分矛盾,但却无改歌德的启蒙导师的地位。通过对《北》的文本的细读,我们可以找到从歌德到尼采,从尼采再到亨利·米勒的一条精神传承脉络。
  “我脸上一副空虚的表情,烂醉如泥,视线模糊,紧急抓住擦身而过的屁股。在对面的钟楼上,那个驼背在用金槌敲响大钟,鸽子闻声惊叫。我打开书,就是那本尼采称之为‘迄今为止最好的德国书’。书中写道:
  人会变得更聪明、更敏感,但是不会更好、更幸福,行动更坚决,至少在某些时期是如此。我预见上帝看到人类不再欢悦的时刻会到来,那时他会打碎一切以便重新创造。我坚信一切都是为达到这一目的而设计的,而且这焕然一新的新纪元在遥远的未来降临的准确时间已确定。不过在此之前有一段漫长的时间,我们人类仍能在这片亲爱的古老土地上过几千几万年欢乐的生活。
  妙极了!起码在一百年前就有人有眼光看出整个世界快完蛋了!我们的西方世界!”
  这一长段引文,出自于临近《北》的叙述历程即将结束之际的第十三章中,彼时,寒冷的冬天再度来临,那个俄国公主玛莎也消失在了主人公与他的朋友菲尔莫尔的生活之外,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主人公拿着《歌德与艾克曼对话录》漫步在巴黎街头上,报时的钟声与闻声而起的飞鸽的惊叫,仿佛禅宗的当头棒喝一般,两个德国思想者--尼采与歌德,就这样醍醐灌顶似的给了“文化暴徒”与醉汉亨利·米勒这番启示。
  亨利·米勒除了不言而喻地继承了来自其祖先故土上的尼采、歌德与施本格勒等文化与思想巨擘的精神遗产之外;同时,他自己的祖国美利坚土地上晚近形成的文化传统,也给了他巨大的思想滋养,这其中,尤以与他有着相似精神气质和相似成长经历或背景的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诗人惠特曼给其影响最深。
  “我,惠特曼,一个美国人,一个粗鲁汉,一个世界,纵情声色……饥餐,渴饮,传种接代”(惠特曼:《自我之歌》)这些烙有粗粝、狂放、原始、质朴与彪悍的惠特曼性格印记,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亨利·米勒的这本带有自传性质的叙事体《北》清晰地找到。而亨利·米勒在为《北》一书最先想到的书名之一,就是惠特曼的《我歌唱带电的肉体》的翻版--《我歌唱赤道》;而夹杂在《北》的字里行间时隐时现的惠特曼的身影,则更进一步让我们看到了十九世纪的“美国在其短促的历史上造就的一个孤零零的人物”、浪漫主义诗人惠特曼与二十世纪“流氓无产者的吟游诗人”亨利·米勒,这两个都曾在布鲁克林混迹过的美国人之间的思想与精神的承继关系。
  在惠特曼之外,另一位十九世纪的美国作家爱默生,也给予了亨利·米勒至关重要,或者说与惠特曼同等重要的巨大影响。亨利·米勒既在各个不同场合公然宣扬“我要把瓦尔多·爱默生捧上天去……我曾经受过他很大影响”,更在《北》的卷首页上用摘录爱默生的语录的形式,表达了他对爱默生的敬意。
  关于亨利·米勒或者说《北》的主人公的精神谱系,远非一篇数千余字的书评所能搞定或廓清,总之,这个二十世纪的“文化暴徒”绝不是对理性的人类文明发动文化战争自天而降的外星人,他原本就植根于人类文明的土壤上,并由人类文明(文化)所滋养与催生,而先于他来到这个星球上的那些对科学理性发展到烂熟阶段的发达的资本主义文明早就有所警惕的思想与文学大师,都与“要在你肮脏的尸体上跳舞”的亨利·米勒,或者说《北》的主人公有着一脉相承的精神血缘关系。
  “今天我可以感知自己的血统,我没有必要去求助占星术或查阅家谱表。我对星星上或我的血液里写着什么一无所知,只知道我是由人类的某些神话中的创始人繁衍的。那个把神圣的瓶子举到唇边的人、那个跪在集市上的罪犯、那个发现所有的尸体都会发臭的纯洁的人、那个跳舞时手中发出闪电的疯子、那个撩起长袍朝大地上撒尿的修道士、那个翻遍所有图书馆要找到《圣经》的宗教狂--所有这些人合成了我,所有这些人造成了我的忏侮、我的欣喜。”
  这句话,是《北》的作者或叙事者亨利·米勒在《北》中提供的自供状。而他在《黑色的春天》一书的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今晚我愿意想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没有姓名、没有祖国的人,一个我所尊敬的人,因为他和你绝无共同之处,这便是我自己。今晚我将考虑我是什么。”则完全是他对尼采于19世纪晚期说出的一句名言--“成为你自己!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作出的深情呼应。
  三、《北》的叙事艺术特点
  在《北》的文本中,露骨的性描写与污言秽语当然俯拾皆是,否则,它和它的作者就不会迟迟等到1961年到来后才被英美国家解禁;然而,任何一部像样点儿的叙事文学作品,仅仅只有,或者说除了污言秽语与露骨的性描写之外而别无它物,这样的文学作品恐怕在任何时代的任何人眼中都只能被视为低俗的色情文学。
  因此,我们可以说作为语言与想象艺术的文学作品,必须具备相应的文学性或艺术性,否则就不能称之为文学作品;作为严肃的叙事文学作品,必定除却性描写与污言秽语之外,还另有更为广阔的叙事空间与更为丰富的社会生活,否则就不能被视为严肃的叙事文学作品。
  如果一部近二十万汉字与符码的长篇叙事体只有性和污言秽语,这样的叙事作品不可能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具有弥久弥新的永恒阅读魅力,它的作者也更无被同时代的评论家称之为“仍在世的最伟大的作家”之可能。
  《北》之所以能在解禁之后被T·S·艾略特赞誉为“一部相当辉煌的作品”,并赢得“二十世纪一二十本最重要的美国书籍之一”的文学地位,它显然具有足够的艺术魅力与对人的生物特性层面予以超越性描绘的巨大容量。
  文学之所以成其为文学,正在于文学它具有与其内容相适应的艺术形式。那么,在《北》的文本中,潜伏着哪些重要的叙事艺术特点,就应成为它的读者必须关注的内容,而这一问题,在我们当下目力所及的汉语界关于此书的评论与研究中,却并未获得足够的论述与研究。
  本文作者通过对《北》的反复阅读,依稀发现了若干构成该文本成其为叙事艺术作品的独特艺术特点。
  首先,在《北》这一自传体叙事文学的文本中,作者、叙述者与主人公是在第一人称“我”的叙述角度上达到高度重合的。这种第一人称的叙述角度,既是一种聚焦方式,更是一种隐喻的艺术修辞。作为聚焦方式,第一人称的“我”,既保证了这部作品的自传性质的文体特征;也使得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得以在读者面前充分的展现。而作为一种巧妙的隐喻修辞手段,它更有利于塑造这个叙事体文本的主人公身上所具有的反现代性、反传统、反权力的桀骜不驯的精神品性,有了这一修辞手段作保障,主人公对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外部世界不予任何承诺与承担的反叛性格特征才可能以一种不加任何修饰的面貌呈现出来,紧随着一个个叙事单元依次向前发展,于是,这本书的意义航行方向便通过巧妙的隐喻功能停泊在了对既发达且堕落的西方文明展开全面启示性的批判之终点。
  其次,悖谬式的反讽,亦是《北》的一大奇观。正是因为二十世纪的美国在科学理性与资本主义的轨道上一路狂飙地迅猛发展,并在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也和整个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一起遭遇到了经济大萧条所带来的诸多现代性的危机,于是,早期移民到自新大陆的清教徒的后裔们在他们脚底下的土地上再也看不到田园诗一般的景象之故,所以才有了一批既对美国产生绝望,但又不甘心在绝望中沉沦继而来到欧洲的心脏寻找新生活的年轻人,在他们中间,就有《北》的作者亨利·米勒,以及海明威、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格特鲁德、斯泰因、阿那依斯·宁等后来成为影响了一个时代的著名作家,当海明威等人踏上“迷惘的一代”的写作道路之时,由于深入西方文明的内部所看到的衰败、堕落的景象也与美国相似,甚至比美国更甚,比海明威年长的亨利·米勒则独自开启了“跨掉的一代”之大门。彻底的绝望与健康的肉身在发生遭遇之后,巴黎等现代化的大都市的末世景象便以悖谬、荒诞的镜像投射到了亨利·米勒的超现实主义心灵之镜中,这是一面“犹如裂了缝的镜子”,在镜子里,一切景物都是畸形与矛盾重重的:
  “这个时代呼唤暴力,可我们只得到了失效的炸药。革命不是尚在萌芽中便被扼杀就是成功得太快。激情很快便丧失殆尽,人们便转而求助于思想,这已是常规。提出来的建议没有一项能维持二十四小时以上”。
  悖谬式的反讽几乎存在于这本书的每一个章节,甚至于每一页之中,比如,在文本的开篇,就是一个充满了张力的悖谬式反讽:
  “如今我住在博尔盖塞别墅,这里找不到一点儿灰尘,也没有一件东西摆得不是地方,除了我们,这里再没有别人,我们死了。
  昨晚鲍里斯发现他身上生了虱子,于是我只好剃光他的腋毛,可是他还是浑身发痒,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居然还会生虱子?不过没关系。我俩,我和鲍里斯也许永远不会彼此这样了解,若不是靠那些虱子。”
  如果我们紧跟在主人公的后面,顺着他的目光一路观光下去的话,我们将会发现大厦将倾,但依然醉生梦死的欧洲文明的中心,整个社会生活都是错位、变形与矛盾冲突着的。主人公与他的朋友们疯狂地在纵欲的漩涡中挣扎,但是那些纵欲对象的身体无不都是丑陋或残缺的,即便是临近小说尾声才出现的那个貌似高贵的白俄公主玛莎,也是性病的感染者;带着圣雄甘地的使命来到欧洲的“十二门徒”之一的那个年轻的印度绅士,其行为举止竟是那么的猥琐与丑陋;主人公叩开了一扇扇宗教的大门,而那些神圣之物的守护者们,无论牧师、神父、修女,还是拉比、救世军,无一不是最鄙陋、最虚伪、最世俗化之徒。
  这种源自于“拉伯雷式的笔法”的悖谬式反讽,在配合上了张弛有度的叙事节奏之后,既给《北》带来了文本张力,更给它的读者带来了阅读的快感。
  除此之外,《北》的文本中还具有这样一些鲜明的艺术表达形式,例如:去中心、反逻各斯、碎片化、意义解构等,而这些明显带有后现代主义色彩的修辞手段,则使得《北》具有了一代宗师的先驱品格。
  关于《北》的此一类文体风格所具有的功能性作用,亨利·米勒的女友,也是《北》的最初作序者阿那依斯·宁概括的非常精到,她说《北》因此“更富有生命力,比传统小说的全面刻画‘更忠实于生活’,因为如今的人没有中心感,也不会产生一丁点儿有整体感的幻觉。书中人物与我们在其中濒临溺死的虚伪文化的空虚是不可分的,于是混乱的幻觉产生了,而面对它则需要最无畏的勇气。”
  使得《北》能从20世纪美国最雄心勃勃、最具原创精神的作家之一的诺曼·梅勒嘴里赢得“以前从未有人这样写过,以后也不会有人以这种文体写得这么好”之赞誉的其它理由,我们可以方便地通过杨恒达教授与《北》的译者袁洪庚教授为它所作的序言,以及作家冯唐为之而激情澎拜撰写的《难的是当一辈子“流氓”》一文即可获得。有必要说明一点的则是,无论杨序,还是袁序,都对《北》在叙事文学领域里做出的独创性艺术形式贡献,过于低调,或许这是因为他们皆对这一脚踏在现代主义、另一脚踏在后现代主义两条船上的伟大文本在艺术形式方面的超越性尚未发现之故。
  本文作者的上述文字,窃以为应是对杨与袁二先生未曾言及到,但绝不应被遗漏的一些重要内容的补充。
  美国二十世纪大牌诗人与文学批评家卡尔·夏皮罗曾不无夸张地建议:应让亨利·米勒的作品集替代美国每一旅馆房间里摆放的《圣经》。倘若《北》,这个满纸胡言乱语、污言秽语的叙事文本失去了诸多不亚于叙事内容的艺术形式作为其支撑,那么,它与一个下流鄙俗的街头流氓,或者一个当街耍泼的悍妇嘴中喷射出来的一串串不无机智与俏皮的“自动创作的口头文学”何异之有?
  
  【《读药》专题】
  凤凰网读书频道《读药》周刊第100期【渎神的先知——评亨利·米勒《北回归线》】
  专题地址:http://book.ifeng.com/shupingzhoukan/special/duyao100


  杰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连她的好心肠也是婊子式的。她的婊子心肠并不真好,而是一颗懒散、麻木不仁、软弱式的心。这颗心只能被感动一会儿,它本身毫无见解,是一颗又大又软弱,只能被人打动一会儿的婊子心。 28% 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需要自由。我需要独自一个人呆着,我需要独自仔细想想我的耻辱、我的失意,我需要阳光和街上的铺路石——不过不要人陪伴,不要同人交谈,只是独自一人呆着,由自己心中的乐曲陪伴


  我读亨利·米勒还是在两年前。那年之初去苏州玩了一阵,随身带了本与《北回归线》同时期写的一本小说——《柯利希的宁静日子》,薄薄一册,记录了作者客居巴黎时的生活片段。大概一个晚上就把这本小书读完了,感觉确如书名所示,这些生活记录虽然琐碎而颓废,却不失幽默,更为可贵的是我在“垮掉的一派”其他代表作中未曾读到的一种宁静感。
  
  关于写作,亨利·米勒说过一段很有名的话:“听着,谁写了那些伟大的书?不是签上名字的我们。艺术家是什么?就是那些长着触角的人,知道如何追逐空气中的宇宙中涌动的电流的人,他们只是靠着他们的机敏,从来就是如此。哪个人是原创的?我们做过的每一件事、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现成就有的,我们无非只是一种媒介,让空气中的某些东西变得有用的媒介,如此而已。”米勒的写作当然有其独特手法,他本人也并非秘而不宣,不过因为这类感受都有些私人性的特质,所以即便说出来也未免玄妙。但我们若是读了他的一些小说,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米勒是那种极度注重感受的小说家。对他而言,这感受可以取代任何在以往小说中都至关紧要的东西,譬如情节、思想、结构。在亨利·米勒那里,无论是小说,抑或文论、游记,感受始终游离在文章的第一个字与最后一个字之间。
  
  《北回归线》从严格意义来说还不是亨利·米勒的第一本书,据他接受《巴黎评论》的采访可以得知,这实际上是他所写的第三本书。二十世纪反叛的作家说来很多,不过语言的激烈上能逾越亨利·米勒的恐怕是没有了,而反叛性则要归结到作家对于西方文明的失望。如果说反乌托邦思潮的焦点在近一百年来已由对极权政治的批驳游弋到了对现代性之于人格异化的反思上,那么在二十世纪任何一位关注现实的作家那里,我们都能找到这种似曾相识的转变。准确地说,这种转变在上世纪之处是并行不悖的,有的作家是在关注政治这一面,而有的作家则已然看到了现代文明的衰败这一点。前者中以乔治·奥威尔为代表,后者中则当推亨利·米勒为重。工业文明的到来极大改善了人类的物质生活,不过也随之给现代人的精神世界以致命的打击。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举出这个时代人们的种种弊病——非理性思潮因而是无可避免的。对于亨利·米勒来说,这种失望彻彻底底地表现在《北回归线》中每一个字上。
  
  这本书开始就写到作者与他的朋友遭遇了虱子:“昨晚鲍里斯发现身上生了虱子,于是我只好剃光他的腋毛,可他还是浑身发痒。”读了几页,米勒又提到了虱子:“人就像虱子一样,它们钻到你皮肤下面,躲藏在那儿。于是你挠了又挠,直到挠出血来,可还是无法永远摆脱虱子的骚扰。”(P12)可谓道出实情。张爱玲晚年在美国做寓公时,也常觉得虱子成灾,因此大批大批地买杀虫剂。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比喻。
  
  要我说,亨利·米勒注重感受的这类写法自然影响了很多后世作家,“垮掉的一派”说来也无非是在延续他的传统,但无论从气势上还是深度上,都不如前者了。进一步说,米勒与“垮掉的一派”的不同首先在于他文字里经常浮现一种令人感动的平静,尽管表面上是更恣肆的放纵和狂欢。另一方面,米勒只是描述自己所见或感受到的,却很少对此作出原因上的解释。他只是描述。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一条线性解释:因为对现代文明感到绝望,对理性世界丧失信心,非理性思潮应运而生,而后者显然不具备进行缜密思考的条件。亨利·米勒在《北回归线》中将非理性思潮推至极境,把各种杂乱无章的意识口述汇聚到了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让我们回顾一下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说的话:“我关注某个深奥问题的态度就像洗冷水澡——快进、快出。因此可以避免陷得过深,避免达到一定的深度。……难道一样事物仅仅被接触、浏览、走马观花就注定不能被认识和了解么?”大概尼采本人之所以要有意避开深度,正是为此,但他提出非理性思潮与理性思潮同样能破而后立的见解——这里面当然包含二者洞察力的对比——在亨利·米勒的小说中一并得到了实践。
  
  米勒在回答《巴黎评论》记者对于《北回归线》的赞赏时说道:“当我重读《北回归线》的时候,我发现它比我自己原来印象中的要好。我喜欢它。事实上,我有点吃惊。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过它了,你知道吗。我觉得它是一本非常不错的书,具有某些恒久的品质。但写出《大石像》的我,是另一个层次的生命。我喜欢它的地方在于,它是一本愉快的书,它表达愉悦,它提供愉悦。”《大石像》即《玛洛西的大石像》,这本书是亨利·米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前往希腊游历的记录。如果说作者的“自传三部曲”(《北回归线》《黑色的春天》《南回归线》)与“殉色三部曲”(《春梦之结》《殉色之旅》《情殇之网》)可以作为米勒对于西方文明不遗余力攻讦的那一“反”,代表“正”的则只有这一卷《玛洛西的大石像》,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本书也是前些年在苏州与《柯利希的宁静日子》一起读的,印象同样深刻。
  
  写《玛洛西的大石像》时,在巴黎的游荡早已结束。尽管欧洲给米勒的印象要远比美国好,但此时,即二战前夕,作者已将欧洲与美洲合而观之,对现代文明厌倦之深逼迫他选择再次离开,于是作者来到希腊——西方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希冀呼吸到纯净的空气以恢复自己的健康。这一次的游历显然意义重大,它为亨利·米勒提供了一次崭新思考的机会,亦即找到了现代文明的对立面,那往昔的古老文明正是亨利·米勒一直寻找的永恒样式的光辉。他说:“热情是我在法国久违的东西。不仅是热情,还有自相矛盾、困惑与杂乱无章,所有这些人类纯正的品质,我都在这个新朋友身上重新发现,重新珍视。还有慷慨,我几乎以为它早已从地球上彻底地消失了。”这里面固然存在作者理想化的描写,不过如果我们熟悉尼采早期的思想,柏拉图之前的希腊也正是他歌颂的对象。
  
  我们不妨继续比较二者思想的相似轨迹。尼采早年呼吁酒神精神来恢复被理性世界败坏了的人性,即复古,让往昔的灿烂文明取代现存的工业文明——后者则正是理性价值高扬的产物。希腊酒神是狄奥尼索斯(Dionysus),它代表着那些寻欢作乐,耽于感官的“初生之人”。对于信仰酒神的追随者来说,音乐与沉醉是他们为了达到神秘的集体狂喜而必不可少的手段——现代人为何要去追求这种狂乱的沉醉喜悦——为了这短暂的恍惚状态将保护我们,使现代人免受人生无常的孤独感,而这又是直觉不允许我们逃避的。质而言之,为了反对理性的禁锢。明白了这一层,《北回归线》中那大段大段的狂欢描写也就不难理解了。文学化、艺术化了的非理性思潮,是这本书最大的功绩。曾经帮助亨利·米勒率先将此书在巴黎出版的埃兹拉·庞德,就指出这本书“大概是一个人可以从中求得快感的唯一一本书。”
  
  如前所说,这本书充斥着大段大段匪夷所思的议论,通常是叙述了一些生活片段,诸如混吃混喝之后,那些感受就急不可遏且怒形于色地冒出来。这些情节从来都是破碎支离的,梦境与现实被作者不加编排地放在一起。如这一段:
  
  “我的实质越真实,越实在,近在咫尺,看得见摸得着,把我从中挤出来的现实也就变得越微妙,越不可捉摸。我变得金属一般坚强,而我眼前的景物却以同样的程度变得越来越虚浮。紧张程度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再加上一丁点儿外力,哪怕是极小的一点点,也会粉碎一切。在极短的一刹那间,我体验到那种超然的明晰,据说只有癫痫病人才具有这种洞察力。我已完全丧失时间和空间幻觉,与此同时世界沿着一条没有轴的子午线在上演它的戏。在这转瞬即逝的永恒中我觉得一切都有道理,都是完全顺理成章的。我还体验到将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在后面的内心中的激烈思想斗争。我感到罪恶在这里蠢蠢欲动,将在明天大吵大闹地出现。我感受到如在杵臼中被捣碎的苦痛,感受到掩面痛哭的悲哀。在时间的子午线上毫无正义可言,只有创造真实和戏剧幻觉的行动诗篇。无论何时何地,人们一旦同无限的宇宙相遇,那种使乔达摩和耶稣显得像神的大慈大悲精神就荡然无存。可怖的事情并非人类从这堆粪中创造出玫瑰花,而是他们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居然想要得到玫瑰花。人类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寻找奇迹,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从血泊中跋涉而过。他们用各种主义使自己败坏,只要一生中有一秒钟可以闭上眼睛回避令人厌恶的现实,他们乐意让自己萎缩为一个影子。丢脸、耻辱、穷困、战争、犯罪、无聊,一切都可以忍受,因为他们坚信一夜之间会发生某种事情,会出现一个使生活变得可以忍受的奇迹。与此同时,人体内有一只仪表在运转,没有人能伸手进去让它停止。有人在大嚼生命之面包,狂饮生命之酒,与此同时有位肮脏的、肥蟑螂一样的牧师躲在地下室里大吃大喝。地面上的街灯下有一个鬼影是的主任咂咂嘴唇,血淡如水。在无止尽的折磨和苦难中没有奇迹出现,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慰藉都没有。只有思想,苍白无力、必须靠屠杀养肥自己的思想,像胆汁一样产生的思想,像猪的肚子被刀豁开后露出的内脏一样的思想。”(P87)
  
  值得注意的是,原书中是没有章节的(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十五个章节都是译者袁洪庚先生加的),诺曼·梅勒据此认为米勒的书“致力于文体与文学意识的革新”,然而我们与其说亨利·米勒建构了一种全新的文体,倒不如说在他那里文体不再成为一个问题,或者认为米勒打破了一切文体,同时打破的还有人物、情节等等一干小说要素。作为描述,这两种说法本质上都是一样,因为亨利·米勒的作品纯粹是意象化了、艺术化了的酒神精神,所以“打破”这一种说法还是较为接近作者意旨的(在接受《巴黎评论》时,他说:“我在那里面找不到故事,这是其一。其二,它太依赖语言本身。”)——但亨利·米勒当然不仅仅满足于破坏文体——他真正意欲的,是摧毁整个西方现代文明。
  
  2013年6月5日
  
  鲁北晚报:
  http://ep.bzcm.net/lbwb/html/2013-06/14/content_399168.htm


  有人问,你为什么不选择定居某处?
  
  我说每座城市都是一样,一个人熬粥买菜,
  
  在人群前哑忍,夜里蜷膝睡觉,发呆到天明。
  
  城市里有的是高楼大厦,拥挤的马路和不属于你的繁华。
  
  年岁渐长,我希望自己可以越来越成熟,而不是越来越世故。
  
  哭就尽情尽兴,笑就仰天长嚎,
  
  工作就俯下身段, 恋爱就抛弃芥蒂,
  
  对喜欢的人趁着好时光,尽情地告白。
  
  对指手画脚的人们说一声:“不需要你理解,只需要你闭嘴。
  
  


  《北回归线》是一部小说,或者不如说是一段自传,写的是住在巴黎的美国人——不是囊中有钱、附庸风雅的那一类,而是穷困潦倒、不务正业的那一类。没有原著的对比,我不太清楚手里拿到的这本译著到底是“信达雅”般忠心耿耿还是被割的遍体鳞伤或面目全非。面对一本疑似体无完肤的“名著”,读到大半的时候发现这本书并没有如众人描述的如何出格如何肮脏如何淫秽。这是一本“洁净”的书。 和一段快要背过气的音乐 如果我仅仅只是好奇,飞机从下水道 驶过,这又会是什么意思,一种深深的共鸣感强烈的震撼着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亨利米勒是愤怒的 是痛苦的 是纯洁的 是无奈的 是自由的 是接近上帝的那种人。他是那样的坦诚与真实,看他的书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库布里克的电影那种感觉,一种深深的共鸣感强烈的震撼着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此时文体 内容 技巧 一切形式上的东西早已变得无关紧要。他的灵魂通过那一个又一个洋溢着智慧的文字,慢慢的来到我的心里,又慢慢的形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住在我的心里,让我不再那么孤单。


  为了写书评选择的这本书,看完序言就觉得骑虎难下,翻了两章索性放弃了。全书好像是一篇语言粗鄙的自传体长诗,虽然没有严格意义上诗歌的节奏韵律,看起来也没有参差的长短句,但是不自觉就会带有诗的口吻戏谑的态度。书里有无法直视的性自由,但是也有让人惊艳的比喻:疯驴跛马,大笑的蛆和干瘪的旧电池。


  Tropic of Cancer(北回归线)中的Cancer有“巨蟹星座”之意。封面上,在两个星座下方是芸芸众生,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世界,一切都归由星宿支配。这是小说所揭示的内容,也是米勒所信奉的循循天理。星座对于米勒是很重要的,首先他自己就是一个星相学家,而且《北回归线》在刚写成时,米勒并未确定好书名,当时同他一样痴迷星象的女友阿那依斯•宁则更喜欢“北回归线”这个名字,于是便确定了该书名。
  亨利•米勒的作品中有露骨的性描写,《北回归线》在美国被禁了二十多年,直到1964年美国最高法院宣布该书“不足以引起性欲”,《北回归线》才在美国解禁。其实我觉得米勒的作品是精神层面的诅咒“散文诗”,体现了对传统观念的勇猛挑战。如果把米勒的书归类为黄色低俗小说,那是阅读者自己的境界问题,好比淫者见淫。米勒自己也曾说过:“我的书不是关于性的,而是关于自我拯救的。”译后记中译者说得好:“几百年前,业余文学评论家‘东吴弄珠客’论及‘秽书’《金瓶梅》时以接受美学的视角分析读者的不同感受,并据此断定读者的道德水准:‘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译者以为如今亦可以戏仿‘东吴弄珠客’的笔法论《北回归线》:读《北回归线》而洞察人类之无助、人生之悲怆者,智者也;不细察个中原委,惺惺作态,混淆艺术与人生,无思考能力、批判能力者,庸人也。”
  在亨利•米勒的文字世界里,形形色色的女人成了他的目标;在女人身上得到安慰的同时,他和女人却也成为彼此的玩偶。米勒在思索,不只是对女人,更是对人性、对社会、对自由的思考。他遐想联翩,手中的笔如同钢刃,每一下都狠狠地划破人性的伪装外衣。他想至哪里便划向哪里。
  米勒除了是富有个性又极具争议的文学大师,还是一位画家,办过水彩画展。他从事过多种职业,阅历极其丰富,并潜心研究禅宗、犹太教苦修派、星相学、浮世绘等稀奇古怪的学问。这样一位深刻的作家,这么一部深刻的作品,不应该为世人遗忘。
  


  超越绝望与无用,现代文明会令人迷失。很客观,很多时候带来的是繁杂与混乱…本书意义有,亨利的自我剖析发掘自我的精神层面欲望,阴影他们也会令人迷失。(人本质是精神性存有其中的阴影、思想是人的一部分)…人生来便是残缺的(有灵魂论的味道) 亨利以他内心与外在体验告诉人们心所受的苦,苦是幻象,体验是中性的。他写书纯粹将苦得以释放。。。剖析自我是通往内在源头的桥梁/这点不容置疑。亨利正告诉人们这一点,结合性、情绪、思想、感觉、守序中立混乱来表达。。。另外,亨利晚年还研究过古犹太密教以认识宇宙


每次看虾米的书评都有收获。


汗,惭愧,惭愧。。


轻咯咯的下贱劲


最后半句话似是方言,不太明白这个形容词。


查了才知"薄涼"的意思


真糟糕,剛剛查下,似乎與我想表達的差很大orz


“当我重读《北回归线》的时候,我发现它比我自己原来印象中的要好。我喜欢它。事实上,我有点吃惊。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过它了,你知道吗?我觉得它是一本非常不错的书,具有某些恒久的品质……”


去年电子书阅读完,没看明白什么,感觉就是杂乱无章的呓语,准备入手实体书再读一遍。


听着,谁写了那些伟大的书?不是签上名字的我们。艺术家是什么?就是那些长着触角的人,知道如何追逐空气中的宇宙中涌动的电流的人,他们只是靠着他们的机敏,从来就是如此。哪个人是原创的?我们做过的每一件事、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现成就有的,我们无非只是一种媒介,让空气中的某些东西变得有用的媒介,如此而已。


我看了这个书评,我觉得很复杂,就这么多了


@裤裆拉二胡: 我也看过电子书,的确跟你的感受一样,虽然内容很精彩很特别,但还是有些乱糟糟的。后来又读了实体书,感觉立马清爽了。虽是同一位译者,但经过译者和编辑的修订,译林版《北回归线》焕然一新,包括那本《南回归线》也是。


相关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