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故乡系列文学丛书
2010-3
内蒙古教育出版社
乌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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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阿穆哈河》是作者乌兰第二部中短篇小说集，全书收集了《玛涅格尔部落》、《遥远的阿穆哈河》、《黑狐狸洼》、《富贵荣华的日子》、《飘扬的裙子》。 《遥远的阿穆哈河》描写了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地域）、不同民族的生活画卷，演绎了一幕幕感人至深的历史或现代的画面，塑造了敖其尔、胡雅格、都兰金、阿优黛、老豹子、格麦琳、刘怜儿、金香玲、包小群等栩栩如生的血性儿女的生动形象。
富贵荣华的岁月玛涅格尔部落滩狼遥远的阿穆哈河
（一） 到了初秋，科左后旗蒙古营子金宝屯南边的河畔上，柳树叶子仍然绿葱 葱的，玉米棒子在灿烂炎热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茁壮，高梁涨红了脸，沉甸甸 地张扬着它勃勃的生机，金灿灿的谷穗饱满粗硕，随风摇摆，大叶杨树顶上 蜂窝里散发出甜香，蜜蜂嗡嗡地盘旋在马莲花蕊中。荞麦地头上有个气势汹 汹的稻草人，戴着旧草帽，虚张声势伸张着的两只木手臂上，落了两只不以 为然的老鸹，呱呱，它们都吃得很肥胖壮硕。地头的垄沟边，有几个深不见 底的鼠洞，圆滚滚的田鼠勤劳节俭，聪慧敏捷，拖着谷穗、豆薯和针枣飞快 地跑回地洞，储蓄一冬的粮食。蒙古营子种庄稼的人们都说：“今年是个好 年景呢！”但金宝屯最富裕的蒙古老财主金钱豹的这些日子非常郁闷，天天都为保 护自己家那点财产发愁，世道越来越乱，让人惶惶不可终日。伊胡塔，巴胡 塔，衙门营子甘旗卡，东科后旗原来是博王旗，出过赫赫有名的大清蒙古王 僧格林沁。金宝屯离郑爷浩特非常近。郑爷浩特（郑家屯）是块风水宝地，人口众多，商业发达，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属东北重镇。有一饽饽 山人称金山。从前由于水草丰美，一些蒙古人放牧牛羊，另一些蒙古人开荒 种地。若说蒙古农民的来历，应该追溯到那个时期的科尔沁。金钱豹曾祖父那时节就已经不放牧，早已跟郑爷浩特的汉人、回人学会 种田，后又到郑爷浩特做生意买卖发了大财，可到金钱豹父亲时因抽鸦片而 穷得炕上无席，锅里没有隔夜粮。金钱豹却不甘心穷困潦倒，他心气高、能 耐大，能把铁树种得开红花，铸只铜公鸡能生金蛋。他娶甘旗卡桂氏做老婆，桂氏自恃满洲贵族的后代，和大名鼎鼎的包善一沾远亲，眼里装不下穷人，和她丈夫一样，最看不得铺张浪费，对金家祖宗抽大烟、吃馆子、睡窑子 的做派恨之入骨。有人说金钱豹是靠盗墓发家的。要想富，得盗墓。说当年 公主坟就是他盗的，他寻到无价之宝——玉石聚宝盆。还说这聚宝盆有斗大，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月亮通圆时就会显灵，放进一只金元宝，跳出十只金 元宝；放进一枚银元，长出十枚银元；放一升米，能出一斗米。这聚宝盆在 他家啥地方藏着，谁也别想瞅见。（二） 安稳日子没过几年，日本人就占据了东北。山里的红胡子也越来越猖狂，他们本身都是博王旗的蒙民，种地放羊，本来日子就不富，日本人将博王 旗改成科左后旗，王爷不知去向，落在蒙民头上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每家 每人每月还得上缴黄鼠皮、跳兔皮，逼得蒙民无法生活，干脆上山当红胡子。红胡子一边打日本人一边劫财害命，不管是穷家还是富家，只要人家媳妇 妹子模样周正的就抢上山糟蹋。红胡子是金钱豹这等人最惧怕的，生命重要，财富更重要，没钱还不是贱命一条。红胡子盘踞在山顶，杀富不济贫，六 亲不认，没准哪天下得山来，将他洗劫一空呢，所以金钱豹给自家修了座碉 堡，院墙围着铁丝网，把长工们养得膀阔腰圆，碉堡里站岗的家丁虎视眈眈。天还没黑，大门就上锁，顶大门杠，别说只有几杆破枪的红胡子，就是驻 扎在郑爷浩特的日本兵用炮轰，也不一定打得进来。偏偏就有那不怕死的红胡子，叫巴图呼，有个双胞胎哥哥名巴图拉。他 们从前在巴呼塔屯是种地的蒙民，几亩薄地和两间土坯房早被财主算计得精 光，人们都叫他巴光蛋哥俩。光蛋哥俩受人教唆，光溜溜气哄哄地上山做了 红胡子，没多久沾染上土匪习气，吃喝嫖赌砸杠子，无恶不作。有小胡子怂 恿弟弟巴图呼：“小光蛋子，你早说过金家有只玉石聚宝盆，你敢不敢下山 砸金钱豹，抢他闺女做压寨夫人，你没吃那豹子胆，金家门口可有座炮楼呢。”小光蛋刚喝了罐烧锅酒，脑袋滚烫，从腰里摸出把杀猪刀，说：“老子 现在就去砸金家的金银珠宝，抢他闺女给你做亲嫂子。”小胡子说：“你可 说到做到，金家闺女可是满洲国第一美人呢。”小光蛋立刻下山直奔金家。金家门口有炮楼，墙上有铁丝网，他不是三 头六臂的哪吒，肯定是进不去的，况且金家没把他当个人。小光蛋叫嚣着嚷 骂：“金钱豹，把玉石聚宝盆交出来，我怀里揣着家伙呢，你得给我十块金 砖，五百张老绵羊纸票，我要娶香玲小姐做老婆，今晚就成亲，明年这时节 让你抱外孙子。快开门，不然我杀进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还是没 人理睬他，小光蛋急了。他是红胡子，这都吓唬不住金家这帮龟孙子，他又 骂：“金钱豹，我要烧你家房子，炸炮楼，先奸你老婆，再奸你儿媳妇，再 抢你闺女上山，让红胡子轮着奸她。”他向炮楼扔了几块石头，石头反弹回 来，砸中他的脚，他龇牙咧嘴地抱来树枝干草，嚷着要点火烧掉金家院外的 柴草，再把火引进院内，烧死他们全家。金富贵火冒三丈，他刚娶媳妇没多久，小光蛋奸完这个奸那个的话让他 恼怒，赶鼻子上脸。他腾腾地上得炮楼，将火枪瞄准炮楼下活蹦乱跳的小光 蛋，叭叭！哎哟，小光蛋立刻停止叫嚣，他被打中左腿，酒也清醒，面容表 情恢复到从前穷困潦倒、愤世嫉俗的模样，此地不可久留，刚才只是一场黄 粱梦，穷人永远斗不过富人。小光蛋拖着条伤腿可怜巴巴地回了山，留下一 路血迹。然‘而到夜晚他死了，因为血已流干。他哥哥巴图拉发誓要为弟弟 报仇，早晚他要血洗金宝屯，凌迟金家父子。（三） 金桂氏发现闺女香玲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恍恍惚惚，饭不吃花不绣，夜 不成寐，忽高忽低哼歌，叹气自语，坐在窗前纹丝不动，呆若木鸡。她越发 爱打扮，眉毛更弯，脸蛋更白，指甲染上凤仙花汁液，粉嘟嘟的、晶莹剔透。金桂氏和老头子咬耳朵，金钱豹惊慌不已，说：“别是黄鼠狼精跳进咱家，附到闺女身上了，我也咋瞅她都是花里胡哨的呢。”老两口决定请神婆来驱妖。神婆来到金家左嗅嗅右瞅瞅，说没有黄仙狐 妖，你家干净得很呢。金钱豹很焦急，又从圈里拉出头小花猪，神娘娘，你 是嫌我们不诚心，这猪再加两只母鸡咋也行吧。神婆撇嘴说哪里话，没事非 让我说咋。金桂氏最相信她，神婆神通广大，跳神驱鬼是她的好活，保媒拉 纤更是好手，算卦卜命就更不用说了。她在神婆耳里嘀咕，神婆点头如鸡啄 米，终于说出玄机：“你闺女心里有男人，这不算坏事，可也不是好事，闺 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该嫁就嫁，不然招惹野汉生孩子，那脸 可丢大了。”金桂氏连说有理。金家闺女香玲聪明伶俐，美貌传遍博王旗。谁都知道金宝屯有位天仙美 得连巧手的尼泊尔画匠都画不出来；谁都知道香玲有副好喉咙，唱出歌来甜 润得连最巧嘴的鹦哥都学不来呢。这样的好姑娘可惜生不逢时，若在大清国 可绰绰有余地做个皇妃，万千宠爱于一身呢。金桂氏听神婆所言，窃探闺女 行踪，闺女恢复到以往的娴静，也不发怔发愣，见到父母温柔地笑，和平常 一样该干啥干啥，老两口终于放下心。其实老两口早被蒙骗，十六岁的香玲青春貌美，按捺不住满腔的爱情火 焰。她再是父母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也是赔钱货物，父母给她设计的人生 目标是嫁个有钱的公子少爷。冰雪聪明的香玲不甘心，有钱人家少爷纨绔，读书人家子弟愚笨。她早有意中人，却是咫尺天涯，那就是金家的耪青包小 海。包小海童年时被金家买来当书童，没有爹娘，如今书童变成耪青，二十 岁还娶不起亲。他凡事都埋在心里，不多言语。当年金富贵刚刚念书，背书 包的是小海，顶缸挨打的是小海，几年下来小海读书识字远在少爷之上，少 爷吃喝玩乐的本领远在小海之上。小海最值钱的物件是爹妈留下的破胡琴，每天拉呀唱呀，反复拉唱科尔沁六旗的歌调。他最爱唱的是《莲花》，不拉 琴手痒得慌，不拉琴香玲闷得慌。小海满怀深情地把歌里的莲花改成香玲。西河套的柳条那么茂盛，香玲。如果估量着烧岂能烧净。香玲，你的容貌出众，身段美，尼泊尔的画匠也难画出你模样。小海心灵手巧，会，烧陶器，树台干河滩上的黏土好着呢，烧陶器真是 不错，金家缸罐盆锅都是他烧的，砂锅烧酸菜是难得的美味。小海在陶瓶上 悄悄地描上香玲如花的面容，瓶里插着几枝娇嫩的海棠花，越瞅越满意，越 瞅越高兴。富贵媳妇叫白明糖，是读书人白扎木苏的女儿，自家一身书卷气，两室 门第香，白老先生崇尚汉人文化，所以给儿子取名白明山，闺女取名白明糖。白明糖知书达理，进得厅堂下得厨房，很受金家老两口赏识宠爱，逢人便 说他金家祖坟冒青烟，儿媳妇贤淑良德，勤俭持家，日子越过越有滋味呢。P3-7
